（二）阳春三月刚刚抽条的柳

在我愣神的一瞬间里，白色套装包裹的曼妙身姿已经站起身，雪白面孔上则悄悄飞起一抹绯红，虽未开口说话眼睛里却有千言万语。

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血管里流淌着一种奔腾地热流，让我忘记身处何处。

我努力地甩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全然不知看阿然的眼神，好像饿了很久。

秘书姚琳发现一些异样，在我耳边轻声提醒道：“贺总，这位是乔小姐，硅谷Y&J科创投资公司的代表。这次专程来上海，讨论投资合作的项目。”

“宇聪，好久不见。”像醇酒一般圆润悦耳的，是阿然的声音。

姚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嗯，我们原来认识。”我尽量放松自己的语气。姚琳悄悄松了一口气，开始分发文件。

我走到会议桌旁坐下，不动声色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恢复几分冷静。

“乔小姐和我是老朋友，我们认识十多年了。没想到这样的情景下再相见，我只能说是，缘分？”我故作大方地介绍道，“这位是姚小姐，负责所有的联络和行政方面的安排。姚小姐非常能干，我十分仰仗的得力助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请她代为安排，也可以请她联络我。”我故意把小姚推出来当挡箭牌。小姚是传媒大学主持专业毕业，形象气质一流，今年二十四岁，正是男人爱慕女人嫉妒的风华正茂。

阿然轻轻转过头，不失礼貌地打量了一下小姚，低头笑笑才施施然开口。“真是幸会，姚小姐真美丽。这位是Jonathan，是我的助手。他的母亲是中国人，中文不算好，需要提高。这次来上海如果有机会，还要请姚小姐多多指教。”这时我才注意到，在她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看轮廓应该是混血，眼睛灰褐色，笑的时候牙齿雪白。Jonathan热情地伸出手来与我们握手，双方坐定进入会议议程。

我渐渐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谈判预案，尽量不去看对面的那双眼睛。除了刚见面的一瞬，阿然的表现一直很淡定。然而为了她的很淡定，我却渐渐地生出一些不淡定。

会议开足了三个小时。对如此庞大的换股合作意向来说，三个小时双方也只是初步交换基本立场和意见。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势必有好几轮交锋。尤其当对手是乔翼然。我了解她。私下里有多娇柔妩媚，公事上就有多冷酷无情。鲜明而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水乳交融。当年的我，就是这样被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会议结束通常要安排晚餐聚会，阿然在Jonathan耳边说了句什么，就看到这帅气的混血男子满脸笑容地向我们走过来，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说：“我第一次来上海，姚小姐，我能否冒昧地邀请你做我的向导？我想往著名的外滩。”姚琳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Jonathan很开心。“贺总，那我可否拜托你照顾好我美丽的老板？你们是老相识，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谈。” Jonathan 对我挤挤眼睛。

我确实是有很多话想和阿然谈，自分手后我们足足有十五年没有见了。造化弄人，当年我刚刚认识阿然的时候，她比如今姚琳还要年轻几岁，新鲜稚嫩到了，就好像阳春三月刚刚抽条的柳。当年的我如珠似宝地对待阿然，就好像知道这注定是不得长久的缘分。只可惜那样珍爱还是分了手。

分手之后我大醉了一场，醒来后在医院住了足足一个礼拜。在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对阿然说。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是真的爱她，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她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惜这样的机会从未发生，阿然不再见我并且很快就出了国。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阿然回来了，我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我想执起记忆中那双手，慢慢的诉说衷肠。把我过去十五年反复思量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很奇妙的，我选择性地忘记了在温哥华的袁菲和乐乐。此时此刻，我只知道多年前的那个绮梦，活生生的回来了，现在就坐在我对面，与我呼吸着同一方空气。想到这一点，那种血脉中奔腾的热流就又回到了我身上，而对面的阿然仿佛是有默契，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的是，我的眼晴早已将自己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