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山

（一）

下雨了，一些雨水顺着桥面上的裂缝渗下来，在我头顶上汇聚成珠，然后垂直滴在我头上。

“滴答。”

我把头往雨滴下面凑了凑，好久没洗头了。有只蝙蝠掠过去，大概是飞得太快，把空气撕裂了，因为我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撕开的声音。

（二）

“撕拉。”

的确是有什么被撕裂了。

“李霁山！你在干什么！”怒气冲冲的粉色无框眼镜一手一半裂口极不规整的练习本，周围的目光朝这边射过来，疑惑，嘲讽，戏谑独独没有担忧。

我嘴巴里苦苦的，有一种不是我的味道的味道涌上来，我伸手去夺粉色眼镜某一只手上的练习册，就在我要够到的那一刻，她身子往后一闪，右脚的高跟鞋跟还没有落地，左脚的鞋尖就落到了我的练习本上，我轻轻笑了一下，她倒是很灵活。

“李霁山，很开心嘛，外面正下雨，要不然你出去表达一下自己的快乐？”粉色眼镜向后甩了一下头发。

我的确是出去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对上那些目光，在我应该羞愧难当之前，我已经为他们感到尴尬了。

雨不是很大，细细密密的，像一张稀疏的渔网，摇摇晃晃地想要把我装起来。我没有逃，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躯足以从网眼里穿过去。学校真是有够可怜的，就那么薄薄一层土，寥寥几颗树，不知道这些树能不能想起他们爱过的十万大山。没有了笔的我，和这些树一样，凭一丝阳光支撑着躯体。

雨滴落在某一片叶子上的声音不一样。那是光滑的，硬的又脆的东西。我寻着声音过去，找到了那只挣扎过的蝉蜕。它的手脚深深嵌进树叶，浑身泥土还没有褪去，只剩眼睛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忽而一声蝉鸣从背后响起，大概是不想过去的他被别人看到。我偏想看看过去的他是什么样子。

我将手指轻轻抚在那蝉蜕裂开的后背上——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能否看到天空就在这一瞬间了我艰难的爬着，身体似乎变得笨重了，我想抬起手，却发现不想昨天那样灵敏，也可能是浑身各处传来的疼痛钝化了我的感觉，那就慢点，我缓缓地，前行。周围亮了一点，我的眼睛却正在闭住……闭住……

曙光！那是曙光，我梦寐以求的曙光啊。我怎么能放弃，我所有的细胞在我猛地睁眼的一瞬间冲到最高潮，我颤抖着，痛苦，兴奋，血和泪混在一起，冲刷着我眼前的世界，一个无法抑制的声音迸发出来，太阳，出来了！

一股力量顺着我的指尖传到我的心脏。这是你经历过的痛苦吧，我回头对着那声蝉鸣响起的地方说。

“嘒—”他回答。

我把挂着蝉蜕的叶子摘下来，他的眼睛依然明亮。那是曙光点染过的眼睛。

我回到教室，已经下课了。我的练习本依然在地上躺着，上面有几个明显的脚印，花纹倒是挺好看。我把练习本捡起来，放回抽屉，那片叶子也放好。然后闭眼，戴上眼镜，睁眼。

“眼镜好恐怖啊，穿着高跟鞋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胖啊，哥让你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嗯？”

“我都快睡着了还帮你看，真是。不过你刚刚也很恐怖啊，一句话都不说。”

“她那个眼神我倒是敢说话。胖你怎么老睡？”

“正常正常，美少年就需要睡觉。”

“哈哈，美少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