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妗婆

  小妗婆是父亲小舅的媳妇。想起她，就想起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杨二嫂。我想小妗婆年轻时应该就是活脱脱的杨二嫂，为什么这样说呢？

  小妗婆虽然老了，可是她依然风韵犹存，乌黑的眼睛特别有神，满满的算计，盘着旧时期的老人发髻，头上戴着一块月白手帕，裹了的小脚比那个时代裹脚女人的小脚要大很多，能想到小时候，她裹脚时，肯定受不了那种刺骨的疼，就趁家人不注意，自己偷偷的拆了又长又臭的裹脚布，所以她的小脚几乎就是大脚丫了，在那个旧社会，三寸金莲越小，越会嫁个好人家。还记得奶奶每次说到小妗婆那裹得四不像的三寸金莲，满满的嘲笑和讥讽。

    小妗婆是家里的主心骨，啥时都是她做主，小舅爷好像个子比较高，小妗婆个子也不低，配上她那大号的三寸金莲，走路带风。说话更是高喉咙大嗓门，唾沫星子乱飞，喜欢嘎嘎的说话，表情动作又极为丰富。

    记得有一次，她来我家，晚上没有回去，住在我家，不知道给我妈说什么，声音特别大，气得我爷爷在隔壁大骂开了，她才收住不说了。我妈说爷爷奶奶根本不喜欢小妗婆，每次来都不太理她，她就找我妈，我爸又不在家，她就住我家，原来她每次来都是有所图的。爷爷家在旧社会还是很富裕的，所以她每次都来要东西，明知道没人喜欢她，但是她就跟没看见一样，所以爷爷很讨厌她，见她来也不理，可是她每次都是笑嘻嘻的跟爷爷打招呼。

    小妗婆生了两个儿子，又抱养了一个女儿。每次见她，她都是忙忙碌碌的满山坡的跑动，要么在挖菜，要么在砍柴，反正没有停歇过。她每次都会叫喊着没钱没吃的，自己日子过不下去。在赶集时，如果见到我父亲，就会哭穷，我父亲每次都会偷偷给些钱，或者给买些吃的让她拿着，那时的她，前一秒还因穷哭丧着脸，后一秒看到父亲手里的东西就会眉开眼笑，前言蜜语的夸奖父亲一番。

    抱养的那个女儿成年后，被她卖到特别偏僻的山沟沟里，因为那户人家给的彩礼多，这件事情我是听妈妈她们聊天时说的，大家都为小妗婆的这种做法怨声载道，因为那个养女人特别乖巧，也很孝顺，给大家的印象都特别好，可是小妗婆却说：“咋啦！？我养她这么多年，她不应该报答我吗？这钱，我还要给儿子取媳妇呢！”。

    渐渐的，国家政策越来越好，生活越来越富裕，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小妗婆的孙子们也成家立业了，她来我家的次数很少很少了，偶尔在路上见面，她依然还是那么能说话，嗓门还是那么大，唾沫星子还是乱飞，只是她已经不在家里的荒野里捡柴火了，而是跑到城里到处乞讨要钱。一开始，她的儿子和孙子都很生气，因为脸面挂不住，害怕村里人和亲戚都笑话他们让老人要饭乞讨，就到处找她，可是找回来不久，她又悄悄的跑出去了，因为小妗婆感觉在城里乞讨来钱快。后来他们也不管她了，随她去吧。当然她乞讨回来的钱财，子孙们可没有做到不要，照样笑纳，所以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有亲戚说别让你妈再出门乞讨啦，现在啥都有，咱丢不起那个人，可是子孙们只能哭丧着脸说：“说了不管用，不听，每次偷偷就跑出去，我们也管不住呀！”。

    听姑姑说，经常见她在省城的城隍庙那里沿路乞讨，每次见她，跪在那里，假装可怜兮兮的哭诉着，告诉人们，她没人管，只好出来乞讨，让大家行行好，可怜可怜她，路人就会给她钱，她就会立刻用她夸张的语言感谢对方，把对方反而夸得不好意思啊。大姑在城里生活，听说她在城隍庙那里乞讨，专门去找她，一开始姑姑给钱买吃的，让她回家，她拿了钱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转眼又见她在那乞讨，几次三番后，姑姑也就不管啦。

    有一次我跟妈妈去赶集，在路上遇见她，她又是大嗓门说话，妈妈劝她别去讨饭了，儿孙们会没面子，会影响孙子取媳妇的，她瞪着眼珠子说：“我为啥不去呢？你不知道外面好人多，外面的人看我老婆子可伶，就会给我钱，我有钱自己花，又不伸手问儿女要，还可以给她们钱，多好！”。她那种神情给我深刻的印象，乞讨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后来年龄大了，跑不动了，就开始在家里，老年的她也没有得到子孙的照顾，因为她的性格，大家都不喜欢她，也很嫌弃她，听说去世时前，也是比较凄惨，养女也没有来床前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