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1.
幼时，你比我大一岁，却总是老气横秋地让我喊你大哥哥。每次，我都很势利地盯着你的捏成一团的左手，鲜艳的玻璃纸从你的手缝里露出来。一声哥哥，换来一颗甜甜的玻璃糖。甜蜜洋溢到脸上，和着你开心得意的笑，还有头顶的蓝天白云。
也许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2.
你背起小书包去上学。我知道你是不肯的。你哭成了小花脸，可你看到我的时候，却一把抹去眼泪鼻涕，挺起胸膛，得意洋洋的说，你要去上学了，让我等你回来一起玩。
我把右手食指放到嘴里，看着你远去的身影。我不是羡慕你可以去上学，我只是也想要一个漂亮的书包。
你有，我没有，我觉得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3.
你什么都走在我前面，你绘声绘色地和我说着学校的事情，把校园描绘得像一个游乐场，让我心生羡慕，甚至是嫉妒。当我真的走进校园，才发觉其实真的很无趣，很乏味。
凶巴巴的老师，没完没了的作业，还有很难懂的数字。我吧嗒吧嗒的问你，为什么是这样做。你用笔敲我的脑袋，骂我笨。很疼，你却不知道，只是说着怎么做题目。
我看着你，离我很近，那么厉害。你和我真的是不一样的。
4.
中学时，你悄悄的和我说你的秘密：你喜欢隔壁班的那个长发女生。我听了，只是嗯的一声。你却再三叮嘱，不许我和别人说。我恼了，直接把你推出去。
我特地绕道经过那个班级，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留着长发，带着眼镜，坐得很笔直。我悄悄的经过，没有打扰，因为觉得很失落。
那阵子，我谁也不理，包括你。你不在意，我知道你的心都在她身上。
你和我真的是不一样的。
5.
最后你和她也没有结局，你和我坐在烧烤摊的小凳子上，你一口一口的喝着啤酒，我尝了一小口，很呛的味道还带着几分辛辣。你却一杯接一杯。
我安静地坐在你旁边，吃着烧烤，听你说着那些你和她的过去。只是这么吃着，听着，没有人看到我的欢喜。
你醉了，我扶着你，走在路灯下，影子长了又短了，短了又长了。地上的它们分明是融合在一起的。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的影子高，我的影子低，浅浅的融在一起成了一团！
6.
你后来去了职校，却要我去上高中。我看着你，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行呢？并排坐在操场上，你叼着绿草说，让我替你去看看大学是什么模样的。
你一直都走在我前面，这次却让我走在前面。我忽然感受到一种信任。看着旁边离我咫尺的你，我悄悄地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你的手。我想把手指和你缠绕在一起，像很多人做的那样。
你却不经意地抬起手，拍着我的头说，以后被欺负了，就和你说，你去教训他们。我整齐的长发在你手心里乱了，好像我的心里的涟漪。
你说，因为你是哥哥。我还来不及的欢喜成了莫名的恼怒，抓了一把沙子，洒了你一脸，然后独自跑开。
也许，你和我真的是不一样的。
7.
高中时，你偶尔来看我，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站在校门口的树下，等我放学。你带着我去下馆子，说改善一下伙食。你说你会赚钱了，该你买单的。我没有和你争，只是我看到你的钱包有些扁。
生日时，我用蓝色的丝线给你织了一条围巾。你说我真矫情，还不如送个蛋糕来得实在，却还是乖乖地低下头让我把围巾绕在你脖子上。
你叮嘱着让我努力学习，像我爸一样的啰嗦。我却没有反驳，只是点头。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可我觉得，也许以后会变得一样。
8.
你来大学里看我，却不是一个人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和你一起来。她抹了香水，化了妆，站在你旁边，你们双手扣在一起，十指相绕。
你说你路过，顺带来看看我。那个女人一路上都在抢着和你说话，叽叽喳喳的，活得像只恼人的雀鸟。
回到宿舍后，我告诉自己不怕，你怎么会喜欢那只雀鸟呢？窗外的夜，如水的月，浅浅的字，书写着我的心事。
你和我真的不一样吗？
9.
你和那只雀鸟结婚了，在我大学毕业那年。你喝了很多酒，你指着我对着所有人说，我妹是最有出息的。你说得很得意，身体却在摇晃，我想上去扶你，那只雀鸟却急急地飞奔过来，满口怨你不该喝那么多酒。
我看着，看着她把你扶到一边去，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悄悄地走了，没有人留意，或许你本该留意到的。
只是我忘了，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10.
再后来，你来看我，带着一个小娃娃。我打开门，你却怯生生地不敢走进来。你说你怕弄脏我的房子。你就这么很生分地站在那里，小娃娃抓着你的大腿，从你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带着你们父子去吃饭，你说你就是路过，听说我在这里，顺带过来看看。小娃娃眉宇间和你很像，一直想要桌上那个胡萝卜雕成的花儿，却被你瞪眼。我把花儿递给孩子的时候，他抬头对我甜甜地笑了，谢谢阿姨。
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从后视镜，我看到你眼角的皱纹。你年纪不大的。临别前，你从行李里拿出一包橘子给我。你说是家里的果子，让我尝尝。你说完就急着把橘子硬塞给我。你说，你没啥能耐，连吃个饭都要我买单。
你说，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11.
后来，我听说了你的事情，雀鸟给你生了两个小娃娃后就走了。你当爹又当妈的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活得像田里的老黄牛。
我去你家，你不在，小娃娃说你去田里忙活了。小娃娃一个人坐在门口做作业，偶尔起身去看看屋里睡觉的妹妹。
我留了一笔钱装在信封，趁着小娃娃进屋时，夹在他的书包里。我想，也许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
你和我终究只能是不一样的。
12.
我曾经以为，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是大哥哥。可我曾想过，也许我们可以一样的。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只是我忘了，你不是我，也许你不曾知道那些凋零的花儿里面有多少心事。而我一直以为你会知道的，哪怕我不曾和你说过。
只是，我忘了，你和我，一直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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