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我只是个在拯救自己的“人”

跌入灰暗坠入深渊

沾满泥土的脸

没有神的光环

握紧手中的平凡

——《只要平凡》

我不是“神”，我只是个在拯救自己的“人”

最近我的朋友圈被《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刷屏，到处都是“生病太艰难了”“医药制度要改革”“中国需要这样的电影”之类的感受。

奇怪的是，那天从影院出来，我脑海边反复回响的，只有主人公程勇的一句话：“就当我欠他们的。”

程勇说这话之前的情节是，印度那边的药源断了，老板称可以帮程勇在药店买药，但是药价要高很多，每瓶两千块。思慧问程勇，我们要不要。程勇说，要。思慧问，我们卖多少钱。程勇说，500。思慧说，那你每个月至少要亏30万。程勇说，剩下的我补。

程勇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拯救苍生的悲壮气势。

这一刻，也是他成为“药神”的开始。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刚出场的程勇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草根逆袭剧里片头常见的“烂人”：他得过且过、不拘小节，嘴角带着一抹牙膏无精打采地去见客；他脾气不好还家暴，是前妻和小舅子彻头彻尾看不起的人；他没有一技之长，卖印度神油的小店生意冷清到关门歇业。他的道德标准也不高，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他买药只是为了挣钱，因为只有钱，才能让他的父亲顺利地进入手术台。他并不想真的把自己赔进去，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大家要低调，内心也只是想着见好就收。但是仔细一琢磨，他也有些许可爱的优点：疼爱孩子，儿子想要买新鞋二话不说就掏钱；孝顺老人，边给骂骂咧咧的父亲喂饭边筹钱给他看病；重义气，愿意和为了工友抢药最后“将功补过”的黄毛成为朋友；有底线，被思慧的美色吸引有了非分之想但最后还是给了对方最需要的尊严感·······

程勇这个人，是人性优点和弱点的完美集合体。这种人物形象是影视剧中最“讨巧”的角色，欲扬先抑的故事情节设定，决定了他们的形象注定要转变，但转变起来却并不突兀，反而还让观众产生了巨大的好感。为什么？

因为真实。真实的剧里有真实的人，真实的人有真实的人性。真实的人性就像月亮，总有光明和阴影两面。《我不是药神》里，几乎所有人都有闪闪发光的一面，也有弱小暗淡的一面。当光明和阴影交织在一起，人就会纠结，人性的撕扯由此开始。黄毛为了自己和工友能够吃上药，直接违法犯罪去抢药；曹斌对法大于情的理念心生怀疑，却为了保住工作不得不执行命令；思慧为了给女儿治病，对出卖身体和尊严已经波澜不惊······生而为人，我们可能无时无刻都在被命运捉弄，所遇到的艰难困苦足够引诱出自己人性最可怕的一面，而我们自己却浑然不知。尤其在保命的时候。电影中有一个情节，程勇在参加完吕受益的葬礼后，从屋里往外走，发现门外乌泱泱围了一大群病友，他们都戴着口罩，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就像积攒了多年的仇怨直致绝望，看得屏幕外的我浑身发毛。

他们那么恨程勇，但程勇真的有错吗？他卖了相对价格高的药，因为家有病重的老人，挣钱也是为了救命；他中间退出，因为要给自己留活路，不想进监狱毁了一辈子。事实上，病友们生病不是程勇的原因，甚至，如果不是程勇，他们的病也许已经加重了。说到底，程勇只是没有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而已。

要非得说错，那就是程勇让自己成为了那个给了病友们希望，又拿走希望的人。他差点变成“神”，却突然退回到“人”，还是一个充分暴露自己人性的弱点——自私的人，这让他们难以接受。

至于病友们，他们有错吗？正像那位病友大娘说得那样：他们只想活命而已。一个人为了活命，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可以变得冷酷无比，拼命解开身上所有束缚自己的道德枷锁，但这种行为因为同理心和怜悯之心，大多会免于被人所诟病。

还记得《一九四二》里，土财主的女儿星星是一个知识分子，因为饥饿，把自己最心爱的猫杀死煮了吃。因为承受不住饥饿，她宁愿自己被卖了。这些事情在平时她要是去做，一定会被认为是变态和懦弱，但是在那个残酷的饥荒年代，我们却会理解，毕竟那也许是一个人活着的唯一出路。

电影中，所有人都在拯救自己，包括程勇。他说的那句“就当我欠他们的”，默默地承认了自己是“有罪”的，也就是，他有罪，没有把救人这个好事做到底。这是一种“圣母罪”，毕竟，他享受过成为“神”的众星捧月感，也需要为停止做好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于是，为了获得自我心灵的救赎，他开始了对别人身体的救赎，宁愿倒贴钱甚至进监狱也要卖药，即使有损自己的利益，即使不被周围的人所理解，甚至不被接受帮助的病友所理解。

神奇的是，在他开始这样做之后，他的主角光环瞬间升华成了一种“神性”。《辛德勒名单》的最后，辛德勒临行前，工友们送他的戒指上刻了这么一行字，“凡救人一命，即救全世界。”如果说，之前的买药卖药和一些隐隐透露出的小善良都属于他有人性的一面，之后通过救别人性命来救赎自己的过程，让他的人性得到了升华，变成了一种拯救世界的“神性”。那一幕万人摘口罩送别的场景，像极了人们在神灵面前的顶礼朝拜。那一刻，他真的就成了“神”。我们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成为这种“神”。要知道，拥有拯救苍生力量的人，需要有更大的自我救赎的能力。毕竟，他要对抗的，是人性中自私、贪婪、自以为是等太多的弱点。而且，即使抵抗住了，也要有恰巧的时机，让这种神性的光辉得以散发出来。程勇这次“神性”的显现，恰恰正是获得了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但现实中大部分人的常态是，纠结、不安，权衡利弊，不断地平衡内心“小月亮”的光明与阴影。但是，请不要灰心。成为不了“神”的平凡的我们，在纠结和不安之后，依然可以拥有作为“人”的选择权，做力所能及的事，这就已经很难得了。只是希望，更多的人在爱自己的同时，可以选择让自己的善良占上风，选择成为一个充满人性的人，成为一个可以给弱者和受难者带来爱和希望的人。毕竟，他们不仅帮助了别人，也拯救了自己。“我不是药神，治不好这世界。但能改变一点，总归是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