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灰比土热(二十)|我的视界我的中国
第二十章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三十多年间,三红对外守口如瓶。他守口如瓶,一是他答应过徐国庆要保密。别看他脑子不好使,可人品极端正,说到做到。正是因为脑子不好使,理不清世间的纷纷扰扰,也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二是这三十多年,他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慢慢地也就把这事淡忘了。
谁知今天,失踪了三十多年的王季忽然回来找孩子,三红就犯难了,不知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她。孩子是王季生的,但抚养孩子的是徐国庆,这三十多年,他肯定没少操心。徐国庆那是真爱孩子,每次来了跟他说起孩子,都是眉飞色舞的,仿佛他一辈子的得意,就在那个孩子身上。
徐国庆今年快七十了,一辈子基本走到头了。他这一辈子,全为了那个孩子活着,临到头来,孩子跟别人走了,谁都不落忍。在王季讲述的时候,迟笨的三红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这事得继续替徐国庆瞒着,至少得跟他商量商量再说。于是他说:
“没听说有谁捡到过孩子,我帮你打听打听,打听到了我告诉你。”
王季失望地叹口气,起身告辞,又说:
“三红哥,我得病这事,不要告诉我家里人。”
“放心哇,我不说。”
王季回乡,没打听到儿子的线索,住了几天,她就回鄂尔多斯了。临走时,大弟的一番话,让她自责了许久:
“姐,当年我们是对不起你,知道这些年你苦,可我们也不轻松。一家人把你当成了忌讳,走亲访友不敢提,怕损了你的脸面;逢年过节不敢提,一提起就哭下一家子。大和妈更难受,胡存良是没早回来,要是早回来,大真敢要了他的命了。不管好歹,一辈子都下来了;谁对谁错,都没必要追究了。大和妈也没几天活了,你能抽开空就多回来看看他们。”
之后王季又回来两趟,一趟是参加父亲白云山的葬礼,一趟是参加母亲田桂花的葬礼,老两口前后没隔开半年走了。王季倒没过多的悲伤,他们走在她前面,算是一件幸事。这辈子唯一能原谅自己的,就是父母临终前,她终于幡然醒悟,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她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药不离身,隔三差五地住院。做了一次手术,略微好些,勉强出院时,已是2019年的春节前。年是小路生、李彩衣和他们的女儿陪她过的。小路生已经三十好几了,他的女儿彤彤也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
饭菜准备的很简单,很清淡,没酒,没肉,多为蔬菜和粥类,最豪华的是盘素饺子。王季的胃里已接受不了太多的东西,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三五个饺子,她便放下了筷子,起身到酒柜里拿了瓶茅台,小路生看见,一把夺过,说:
“妈,你做甚呀,现在你能喝酒了?”
王季可怜巴巴地说:
“喝一点哇,就一点,没事。”
“甚没事?不能喝!”
小路生把酒放回酒柜。这时,彤彤取了一只小杯,舀了一勺子稀粥装进杯子里,放在王季面前,说:
“奶奶,喝这个哇,纯粮酿造的米酒。”
王季无奈,只能把装着稀粥的杯子端起来,抿了一口,说:
“年轻的时候,我讨厌酒,可是越活越爱喝酒了,快成酒鬼了。老崔也爱喝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的。老崔的酒量,我就没见他醉过,喝多少也是立立正正钢钢骨骨的。他喝酒都能喝出花样儿来,一个人,提瓶酒,提颗羊头,拿把刀,跑到楼顶,剔一口肉,喝一口酒,我看他那么喝,也就馋得不行。”
她微笑着,眼眶里却泛着泪花,小路生说:
“妈,别说了,我们看春晚哇。”
王季瞟了一眼电视,又开始说电视。说那年正月的《陈真》和《射雕英雄传》,进而说到牛大妈送来一筐捡来的蔬菜;又说到《新白娘子传奇》,进而说到半夜三更小路生的父亲打来了电话;又说到网络,说到那个骗子,说到到崔建国去鄂尔多斯找孩子……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哽了一下,又往回说,说那个雪夜,大弟和二弟把她按住,父亲把孩子抱了出去;又说郭玉梅临去深圳前给她写的地址被父亲卷了烟抽;又说那年的正月初五,胡存良喝醉了坐在路边站不起来……说着说着,她忽然问:
“小徐呢,他很忙吗?我有好些年不见他了。”
李彩衣说:
“他忙是要命,谁知道他有甚事了,一有空就往广东跑,一回来就连明达夜地加班。忙得跟我们连话都说不上,抽出点时间,不是打电话就是上网。”
“广东?”王季一怔,旋即笑了,“小徐是找到他的小果了。”
“小果?”
小路生和李彩衣同时疑惑地问。王季便把徐小糖交笔友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说:
“我猜小徐这么多年不成家,就是念着那个女孩。唉,也真是个痴情的孩子呀!算算他们也有十几年了,估计那个女孩也没成家,要不他也不往广东跑了。挺好的,该找的都找到了。这孩子,也是个苦情人。”
小路生苦笑:“一根筋!”
李彩衣擦擦眼角:“死心眼!”
小路生忽然灵机一动,从交笔友,想到交网友,想到电子邮箱、社区论坛、博客,想到聊天室、QQ、微信、微博、陌陌等这些交友软件,最后想到直播交友。想到直播,他就有了主意:
“妈,你知道抖音、快手、火山这些小视频不?”
“知道,可我没玩过,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那你为甚不试试直播寻亲?”
“直播寻亲?”王季疑惑。
“是的,就如你说的,那是年轻人的东西,可越是年轻人的东西,传播速度越快,传播幅度越广。”
小路生兴致勃勃地说:
“你以前把其他的方法都试过了,之所以没用,是因为那只是个广告,别人看过就看过了,不放在心上。但是直播形成的粉丝,他们就会把你这事放在心上。有个小伙子在直播平台上卖唇膏,一晚上能卖出上百万。”
又说:
“就这么定了,过了初八,我买几部手机,然后把我们所里的小年轻叫来教你,几个平台同时直播,覆盖面更大。”
王季不笨,很快便学会了直播的各种操作。她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想想这辈子,再丢人的,再难堪的,再尴尬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直播果然起到了好效果。起到了好效果不是说她找到了儿子,而是吸引了不少粉丝的围观。这个围观,不是看看便罢,而是都被她的经历所打动了,每天都有人打来电话说,要帮她寻找儿子。
她拖着病体,每天直播一小时,播到国庆节后,虽然热心人很多,可仍没找到她的儿子。小路生担心她的身体,准备让她放弃了,就在某个晚上,王季直播完,刚躺在床上,手机响了,她接起,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
“白莲吗?”
这个称呼好些年听不到了,自从离开农村后,白莲就死了,随着那段夭折了的荒唐爱情埋葬在1983年的那个雪夜里了。农村的父母已不在世,亲戚更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她直播的时候,也是用的王季的名字,还有谁的心里装着白莲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了。她怔住了,对方又说:
“我是郭玉梅,我的小女儿是你的粉丝……”
第二天下午,郭玉梅就从深圳飞来鄂尔多斯与王季见面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玩伴,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一别就是三十六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河东的郭玉梅还是郭玉梅,河西的白莲已不是白莲了,成了王季。
说到成功,郭玉梅远不及王季。郭玉梅说到底只是家庭富裕而已,她把全家人接到深圳,也只是给他们找了个简单的工作而已。但她是幸福的,老公爱她,子女孝顺,家人和睦,至少,她没经过什么磨难,一切水到渠成,该有的都有了。
就是这样一个不怎么成功的人,做为第一批下海的水手,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前赴后继地乘风破浪,或者随波逐流,至少影响了王季。或许,说郭玉梅不怎么成功,是不恰当的,因为对成功的定义,各人有各人的理解。
另外,成功未必幸福,幸福却一定是一种成功。通过成功去获得幸福,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把幸福当成一种成功,才是抓住了根本。或许,幸福就是幸福,成功就是成功,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两个概念。
老姐妹相见,没有想像中的抱头痛哭,场面并不怎么感人,毕竟淡了。即使不淡,都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人,对于人生的起起落落悲欢离合,早已不是停留在哭哭啼啼的层面了。无论是悲伤或者感动,温暖还是苦难,眼泪永远是表层的东西。
郭玉梅说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把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讲了一遍。轮到王季讲时,却不简单了,她从最后一次离开郭玉梅家的那个夜晚讲起,到在小路生的建议下直播寻亲结束。说不简单也简单,本文写到这里,已超过十万字,但王季把这些经历讲完,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这就是人生给她的智慧。郭玉梅感慨一番,说:
“这么说,你其实挺恨我的了?”
王季直言不讳地说:
“确实,我曾经在心里恨过三个人,一个是胡存良,一个是我的家人,一个就是你。一个是元凶,一个是帮凶,一个是给我错误指引的人。我知道恨你是没道理的,一切的遭遇都是我咎由自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我就是恨你。”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连胡存良都不恨了,还会恨你吗?”
郭玉梅点点头,颇感欣慰,问:
“那么,你就没有该感谢的人吗?”
“当然有,我最该感谢的也有三个人,一个是老崔,一个是当年的邻居牛大妈,一个是小徐。一个给了我生命和幸福,最终又为我的执拗和自私付出了生命;一个是我事业的引路人,一个是不计回报地把我从绝望的边缘解救出来。他们都是无私的。”
“恨三个,感谢三个,平衡了。”
“是啊,平衡了。”王季舒了口气,“其实,我有时想,你也算我应该感谢的人之一。”
“怎么说?”
“你把我引入了一个新世界。因为是新世界,新路子,你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做出一点错误的指引也是情有可原的。也可能,你的引导本身没有错,是我会错了意;也可能,我也没会错意,是走着走着偏离了方向。唉,谁知道呢?”
“你呀,”郭玉梅站起来,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对面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工地,“就是这个纠结,让你总往死胡同里走。一件事就是一件事,你总要由一件事牵扯到另一件事上,总要把一件事扩展成两件事,再由两件事扩展成无数件事,到了最后,你到底在乎的是哪件事,恐怕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了。”
苦笑一声,接着说:
“不是任何一件事都要上升到原则的层面,也不是任何一件事都能让你获得不凡的人生感悟,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活着就是活着,活到头了再去追究为什么活着,已经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王季怔怔地望着郭玉梅的背影,听她的话,如同读诗,其意不明,却能体会到一种似是而非或者似非而是的深意。至于深在哪里,却说不出。感觉她是在埋怨自己,想反驳,却找不到突破口。郭玉梅沉思了一会儿,又说:
“你以为我来只是和你叙旧的吗?”
“还有呢?”
“我是来给你送儿子的。”
“啊!”
王季吃惊地叫了一声,站了起来,身体虚弱,差点又跌倒。郭玉梅走过来,把她扶住,说:
“你还是坐下吧,不要激动,我会告诉你的。”
王季半信半疑地坐下,她想催促郭玉梅快说,但她了解郭玉梅的性格,催促也无用。郭玉梅舒了口气,双手互搭在胸腹间,在地上慢慢地踱着步,边踱步边说:
“你的儿子,我见过,他经常去广东,他就在你们鄂尔多斯。”
“啊?”
王季又一声惊叫,又要站起,郭玉梅忙说:
“你看你又要激动。”
王季便乖乖地坐好,听郭玉梅接着说:
“这孩子,在呼和浩特上学期间,就和我的外甥女是笔友,毕业后两人失联了,一个在广东番禺,一个在内蒙鄂尔多斯。也是两个苦情人,失联后的多年,各自都没成家。五年前,这个孩子通过QQ终于找到了我的外甥女,两人就联系上了……”
“他是叫徐小糖吗?你的外甥女可叫小果?”
王季吃惊地问道。马上吃惊的是郭玉梅,她站住了,定定地望着王季,问:
“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就是刚才我向你讲起的,那个辛苦了几个月帮我走出困境的小徐,陶瓷厂研发室主任徐小糖。他加班时,我去看过他。他当时正在写信,我无意看到信的内容,是写给一个叫小果的女孩的。我问他来由,他告诉我那是他上学时的笔友,毕业后失联了。”
“那没错了,就是他,小果就是我的外甥女,我大姐郭睛的女儿。”
“难怪,小徐给我看过小果的照片,我当时就觉得眼熟。”
“嗯,小果和我姐长得很像,人们都这么说。”
郭玉梅做了确认,王季一下子瘫软了。找到了儿子,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她此刻却没一点高兴,还有点难过;不只是有点难过,是难过到了极点。难过不是因为徐小糖不好,而是因为他太好了,薄情寡义的胡存良却给她留下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儿子。这种难过,与以往的难过又是不同的,是一种欣慰引发出来的自责,深切的自责。她和自己的儿子,同处一个城市,他还那么无私地帮过自己,却彼此不相识,老天到底是在奖励她还是惩罚她?郭玉梅也惊愕了半天,又问:
“你可知小糖是被谁捡走的?”
没等王季回答,她又说:
“是被徐国庆捡走了。徐国庆你可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过的,就是我姐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两人分开了。我姐后来跟我去了深圳,嫁给了我姐夫;徐国庆却终身未娶,全部精力都给了小糖。我姐原本打算也是终身不嫁的,后来遇到了我姐夫,她嫁给我姐夫也是为了报恩。唉,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不说了。”
关于徐小糖和沐小果的爱情故事,详情可参见拙作《国庆节快乐》。
王季听这一切,又像是在听诗,仿佛完全懂了,又仿佛完全不懂。不懂不是因为郭玉梅没说明白,郭玉梅已说得很明白了,而是因为这一切像是做梦,东一搭西一搭的事情,就这么被命运莫名其妙地联系在了一起。郭玉梅舒了口气,定定地望着王季,又说:
“孩子你找到了,既然他就在你身边,你知道就行了,我建议你不要认了。”
“为甚?”
王季疑惑地问。郭玉梅把目光从王季的脸上移开,踱步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背对着王季,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两孩子都挺难的,他们知道了彼此的父母曾经相爱过,就想让父母重新在一起,我姐夫前些天去世了。可是我姐和徐国庆又觉得,既然小糖和小果在谈恋爱,他们两人就成了亲家,就不能在一起了,在一起有失体统。所以呢,两位老人想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两个孩子又想让双方老人在一起,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这么拖着。五六年过去了,两孩子都是奔四十的人了,相互深爱着,却咫尺天涯,你说可怜不?”
“咫尺天涯,是啊,咫尺天涯。”
王季喃喃自语道。这个咫尺天涯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交通发达了,过去从内蒙到广东得走几天,现在最多几个小时;一层意思是人与人的距离很近,心与心的距离却很远;或者,心与心的距离很近,人与人的距离却很远;也或者,人与心的距离都很近,可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却相逢不能相认,相爱不能相守,比如她和徐小糖,比如小糖和小果。
郭玉梅回身望了王季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不知她是否觉得自己的建议太残忍。想了一会儿,又说:
“前几年,小果来内蒙看小糖时,徐国庆带他们去过你们村,见到了三红。三红说起你寻亲的事,说要给亿万遗产找继承人。但说的是白莲,不是王季,所以小糖现在虽然就在你身边,但他并不知道他的生母就是你。”
“啊,那小糖是甚意思?”
“听小果说,徐国庆倒挺开通的,说毕竟是你亲妈,又生了病,是灰比土热,还是认了吧。可是小糖的反应很激烈,坚决不认。”
叹了口气,又说:
“你也别怪孩子,孩子有什么错?生与死,全在父母的一念之间,从没人给过孩子选择权。这次,就让他自己选择一次,好吗?”
郭玉梅回过头来,眼中闪着泪光。王季的心被重重地刺痛了,但郭玉梅说的没错,能怪孩子吗?她在一念之间,给了孩子生命;又在一念之间,差点让孩子万劫不复;现在又是一念之间,又要破坏孩子平静的生活。这么多年,难道她错了吗?郭玉梅按按眼角,接着说:
“两孩子的心里都挺苦的,我看着都心疼。我们老了,不舍的也得舍,不甘的也得甘;可是两孩子还年轻,日子还很长,我们这些老个桩,就在临死前发挥发挥余热,想办法让他们在一起,好吗?就不要再给他们添乱了,好吗?”
她的语气几乎是在乞求了,又说:
“前几天,小果跟我微信聊天,问我:小姨,为什么别人都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你怎么没有?我说:小姨简单,想法少,你们就是作。白莲,你说你们是不是作?其实很多事情都简单,都被你们搞复杂了。”
见白莲面如死灰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她又转过身面向窗外,接着说:
“徐国庆就作。当年他要是带着我姐一起逃走,会错过一辈子吗?用他背着半扇猪肉步走几百里的路去给我姐赎罪吗?胡存良也作,为了一句赌气的话就跑到城里不回来,否则哪来这么多麻烦?你也作,孩子被人捡走了,多好的事呀,你不用背着坏名声,孩子也得救了,一辈子轻轻松松地过不好吗?老崔也作,当年发现你不能生育,早早地领养个孩子,好歹老了有个养老送终的,他倒好,和你一起疯。”
顿了顿,又说:
“小糖和小果也作,两人既然相爱,彼此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就果断地在一起,有什么顾虑?想什么父母的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父母老了,满脑子老观念,你们是年轻人,怎么也是老观念?”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说得自己都眼泪婆娑的,泪眼迷蒙中,只见对面的工地上,几个工人站在脚手架上紧张地忙碌着;一根像腾空的长蛇似的泵管扭动着腰肢,喷吐着混凝土浆料;一部施工电梯快速升起,直到楼顶……
工地的外围,遮挡着蓝色的喷绘布,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几大块,每一格里画着一幅像小学课本里的古人画像,空白处写着一个黑色的大字,分别是“忠、孝、悌、信、礼、义、廉、耻”,最右边的一个格子,阶梯式的写着三个字:中国梦!
——全书完(总字数106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