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瞬时花开(79)判决
月考结束后的这天下午,秦宇召集所有常在一起玩、关系很铁的哥们,说晚上他请大家喝酒。高三的功课考试挤压了他们大量玩耍放松的时间,好容易熬过一学期,真该好好找点乐子了。
十几个朋友悉数到场。在饭店的包厢里,圆桌中央摆着好几瓶54度的白酒。几盘凉菜一上,秦宇便吩咐服务员开瓶倒酒。片刻之间,大圆桌的玻璃转盘上,汇集了一簇杯杯满斟的透明白酒杯,泛着晶莹液体的反光,酒香四溢。
秦宇站起身:“来,开场每人走三个。我先干为敬。”
说完头一仰,将一杯酒倒进喉咙,一滴不剩。接着又是第二杯、第三杯,干脆利落。朋友们看着都有些吃惊:哥们聚会,喝白酒不是第一次,但是像这样杯杯见底、接二连三地大喝,他们还从来没有过。秦宇今天是要做什么?
三杯酒下肚,秦宇脸上微微泛起酡红。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封信,扬起手来,动作潇洒地“啪”“啪”往桌上一甩。赵启杰瞥了一眼掉落在自己近旁的那封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写着“To:Q.Y.”,正是之前思嘉拜托自己转交给秦宇的亲笔信。一旁的沈明浩眼疾手快,早已把另一封信抓在手中,并且把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当众展开。两片深红色的玫瑰花瓣从信纸间抖落下来。沈明浩看着秦宇嘿嘿一笑——了解思嘉的人都知道,她一度有收集花瓣的爱好,她的课本里就常常夹有风干的花瓣。
“我再重申一次,”沈明浩大声朗读道,“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对于别的男生,我顶多只是把他们当做朋友,没有一点暧昧。我不是那种表里不一、‘脚踏两只船’的女生……”
众人都饶有兴致地听着“校花”写给秦宇的情书,脸上多有兴奋和八卦的表情,时不时地哄笑几声。赵启杰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封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他也很想如沈明浩那样伸手拆信、读一读程思嘉给秦宇都写了什么私密的话。然而,良好的自制力压抑了好奇心,他悄然将那封信从玻璃转盘上挪下来,移至肘边,原封不动地置于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以免又被沈明浩或者其他人抢去宣读。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一道道端上热菜。沈明浩停顿了一下,抬头问秦宇:“你这不是第一封吧?”
“那当然,程思嘉写给我的情书多的是,我不过顺手拿来两封。”
服务员离开后,沈明浩绘声绘色地接着念道:“不管别人怎么造谣,怎么无中生有,我还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别念了!听着心烦!”秦宇大手一挥,终止了沈明浩的朗读。
众人都意犹未尽,而手执信纸的沈明浩则笑眯眯地独自浏览下文。
“我今天在这儿正式宣布,”秦宇端坐上首,表情严肃镇静,好像法官在宣布判决,“我对程思嘉已经彻底失去兴趣。这个女人我不要了!”
众人眼望秦宇,都没有吱声。秦宇追求程思嘉,从高二分班开始,前后一年多的时间,所付出的心力有目共睹。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人,也多多少少都在此过程中出谋划策、捧场凑兴。两个人从开始的轰轰烈烈风声四起,到后来的单线联系神神秘秘,其中的分分合合、忽晴忽雨,具体的状况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今晚秦宇忽然摆上这一席酒,又当众表态说了这番话,愈加让人惊疑:看样子,两个人彻底崩了?
席间一片静默,秦宇兀自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沈明浩似笑非笑,飘飘然吐出四个字:“红颜祸水。”
“没错!”秦宇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掼,满不在乎地说,“谁爱追谁追去!反正我是不陪着玩儿了!”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劝慰秦宇,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之类,把分手尽量说得不痛不痒。
秦宇忽然想起什么,扭头侧向一旁,越过赵启杰问沈明浩:“沈明浩,你还喜不喜欢程思嘉?你现在要是追她,我保证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才不去追!”沈明浩冷笑着做出不屑的表情,“你当我是拣剩的?你不要的我也不要!”
“痛快!干杯!”秦宇重又斟满酒杯,上身前倾与沈明浩“乒”地一声碰杯,酒液随之从杯沿溅溢出来。
几度推杯换盏,秦宇醉意渐浓。眼圈不知怎么就红了,也许因为酒精度数太高的缘故。视线有些模糊,心里不知怎的,也好像隐隐作痛。恍惚又想起思嘉和曾奇崴谈笑风生的背影。前些天在学校门口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当时他真想冲过去把曾奇崴一顿胖揍,然后拉起思嘉的手和他一起走。可是思嘉心里怎么想?她会愿意跟他走吗?当他怀着愤恨的心情与曾奇崴擦肩而过之后,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两个人的背影,思嘉和曾奇崴有说有笑,好像压根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好像他的出现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在他回身伫立的视线中,正午的阳光下,思嘉微仰着脸,对曾奇崴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那刺眼的一幕,令他原本为她破碎的心再次碎了一地。这个女孩,像一株有魔力的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驻足、欣赏、流连,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点,但总是猝不及防地,就被她的利芒刺到,越挣扎越深入,越是不肯放手,就越是被刺得遍体鳞伤。
今晚的酒沈明浩却喝得颇为惬意。他自己曾经追求思嘉未遂,反而当众出丑,所以现在也幸灾乐祸地坐观秦宇和思嘉分道扬镳。这一晚上他借酒助兴,打开话匣子,把他所知道的关于思嘉的种种细节,不管是从前帮秦宇套话时了解到的,还是后来耳闻目睹道听途说的,添油加醋大放厥词。尤其思嘉最近与曾奇崴在校门外“出双入对”的情况,被沈明浩借题发挥各种嘲讽。他的话不时被秦宇劝酒的声音喝断:“别废话了,喝酒!”
秦宇端着酒瓶酒杯,绕着圆桌走了一圈,跟在座的哥们依次干杯,挨个喝酒,舌头越来越大,吐字越来越含糊不清。等到秦宇踉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已经醉醺醺不分东西,只顾借酒浇愁,别人说什么也全都顾不得了。沈明浩越发图了个嘴上痛快,极尽夸张之能事,俨然把“玉面狐狸”说得人如其名,活脱脱就是一个手段高明专门害人的妖精,引得众人纷纷对思嘉的人品打上问号,同时对“中招”的秦宇给予无限同情。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提起‘程思嘉’这三个字!谁提我跟谁急!”这是当晚秦宇大着舌头说出的最后一句能听懂的话。这时候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连劝酒都想不起来,索性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喝水一般往腹中猛灌。赵启杰屡屡劝阻也拦不住,最后一看情形不对,担心他再喝下去会赔上性命,于是强行从他手里夺去酒瓶,并把桌面上的酒杯全部收走。
散场的时候,秦宇显然没法自己走路。两个哥们把他驾起来,跌跌撞撞走在前头。秦宇满身酒气,醉得不省人事,嘴里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分辨出“思嘉”这个名字。沈明浩也喝高了,脚步飘飘的,谈兴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仍在大讲特讲“玉面狐狸”如何如何。
赵启杰最后起身,赶上去照顾秦宇之前,他看到沈明浩落在桌上的、已经被揉皱了的思嘉的信,皱了皱眉头,连带旁边零落的信封一同捡起,和自己整晚保护完好的另一封信一起,匆忙塞进上衣口袋。他又瞥见狼藉的餐桌上那两片酒污了的玫瑰花瓣,不禁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