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城池（二十七）

等阳光再照到我脸庞时，已经是晌午了。一夜无梦。南茜还在香甜地睡着。我伸了伸懒腰，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客厅里没有缇娜的影子，只有散在沙发上的毛毯。毛毯上有一封信：斐多曼亲启。

斐多曼：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你。你是自由关不住的金丝雀，你有你的梦想。请原谅我自私的想法。

这时，一股火光的味道撞进我的鼻子里。烟雾在房间里蔓延。我赶紧冲进屋，把咳嗽不止的南茜揽在怀里，在浓烟里摸索着寻找生路。

门被锁死了。烟雾迷了我的眼和鼻，我已经没有力气撞门了。危难之中，总会激发人最后的求生欲望。我用尽全身力气，砸碎窗户，抱着南茜跳了出去。

窗外所幸有草垛，我与南茜从窗户跌下，砸在草垛上。我与南茜相拥而泣，庆祝这次死里逃生。再抬眼，不知道何时缇娜站在了我们面前。

“斐多曼。你可不可以不走……”她眼里的血丝如同一只嗜血的兽，只让我觉得可怕。“缇娜，我看过你写给我的信了，你为何还这般执着？”

缇娜眼里已经没有了神，她只是一遍遍地重复低语：“斐多曼，我爱你，我很爱你……”“爱我，便把自由还给我们，不再打扰我们。”我冷冷地说到。“斐多曼我求你——我除了你之外，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这房子是我栖息地，我把我的栖息地也毁掉了。求你让我跟你走吧，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寻找新的生活，好吗？”

“缇娜，你要从一开始就为我编造梦境，束缚我的灵魂——我不快乐的。缇娜，我和南茜的境况你也了解。我们可能今天还在屋里啃着面包，下一秒就可能被赶出旅店。而你不一样，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漂泊之人，这样的生活不适合你。好了，我们就此别过。”

我和缇娜擦肩而过之际，缇娜忽然扯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不耐烦了，朝着缇娜低吼：“缇娜，我不会带你走的。你难道忘记了你在学校的所作所为了吗，你写下的那些故事不知道怎么来的吗？我不愿戳穿你是因为我保护你的骄傲，可我现在看来，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如果我早知道你有蛇蝎般的心，我说什么也不会将你藏进我的心里的。”

缇娜听完我的话，惊愕地后退了好几步。她含恨看着我：“斐多曼，我要你永远铭记这一天。我要你记得，普国有个人爱过你，你却伤了她。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自我忏悔之中！”随后，我看见她坦然自若地走进熊熊烈火之中，仿佛和平日回家一样。我想去拉她，大火终将横梁烧断，房子彻底垮了下来。

我又想起了那个小木屋的男主人——那个想让我整天活在阴影中的男人。他没有做到的事情，缇娜做到了。我不知道缇娜怀着多大的勇气走进火场之中，我也不知道她在火里的煎熬或是痛苦——我只知道，普国再没有让我牵挂的事和人了。

没有多久，这里所燃烧的灰烬将会随着风飞向更远的地方，这里又会新长出许多小草，届时，时光里的遗憾全都会静静掩埋掉，只剩下勃勃生机的当下。

我在叹息之中，带着南茜，驾驶着我的小船，离开了普国。我站在甲板上，眺望普国，悬崖上的灌木丛愈发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