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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戏子当道”更可怕的,是任凭盲从与无知当道

2019-02-11  本文已影响4人  霜刃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一些词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就成了贬义词,比如早些年的“农民工”,又比如近些年的“小镇青年”。什么什么,“小镇青年”也成骂人了?还真别急着辩解——当你轻易地脱口而出“小镇青年”四个字时,谁还不知道你潜意识里浮现出的就是当年你老家县城里那些没考上大学的小学同学?假设他们听到你所赋予的这个标签,内心可不会觉得那么理所当然,也不可能觉得这是个没掺杂感情色彩的中性词,而只会回敬“你才是小镇青年,你们全家都是小镇青年”。

若投票评选近两年哪个汉语语汇的传播与使用最令人生厌,我会投给“戏子”一词。凭心而论,“贵圈”屡屡出现的乱象自然让人厌恶,可旁观者一口一个“戏子”的行径也足够招人烦。更不可救药的是,网络上随口而出“戏子”者比比皆是,似乎人人都可以站上一块道德的山头,居高临下地指点几声“戏子当道”、“戏子误国”。

“戏子”的表述,本身就是欠妥的。这样心知肚明的轻率羞辱,缺乏对表演艺术行业从业者最起码的尊重。“戏子”能成为大家下意识里的贬义词,与历史上我国对伶人地位的轻视特别是元代以降对于戏曲、曲艺从业者的轻贱有着莫大关系。《霸王别姬》《闯关东》里都出现过戏班子的人自称“下九流”的情节。放眼世界,戏剧工作者如此自视卑微的国度并不多见。出于这样的认知惯性,很多人没觉得给所有演员贴上这个现成的标签有什么不合适之处,反而往往底气十足。

把别人唤作“戏子”,其动机也是可疑的。乐于将演员称为“戏子”的人,有没有认真问过自己,真的是纯然出于对行业不规范的义愤吗?恐怕更多的还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嫉妒心使然吧!置疑他们的收入与付出是否成正比,这当然无可厚非,但若是只通过贬损全行业从业者社会地位的方式来下一个想当然的结论,恐怕只会见出自身日常的一肚子憋屈与不堪。这种思维和做法,跟正义感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就是借来泄泄愤的工具而已,与那些每隔几年就在网络上发泄仇日情绪的键盘侠们相比别无二致。说白了,在一口一个“戏子”的狂喷中,很多人其实是在不自觉地找补着自我想像中的优越感。

将泄愤的靶子对准“戏子”,其逻辑更是跑偏的。倘若说在上世纪市场经济体制尚未成型之际,“造导弹的”与“卖茶叶蛋的”之间的收入分配还可能存在一定此消彼长的关联的话,那么现如今再将“戏子”的畸高收入同科学家、工薪一族的收入水平挂起钩来,就只能是不愿动脑了。某一行业、某一群体的平均收入水平,简单而言与经济“蛋糕”有多大、如何切这两个层面都有关系,但无论是哪一层关系,都不会是这一个行业的平均收入降一降、另一个行业的收入就相应涨一涨的逻辑。尤其是对于娱乐业、影视业等久已高度市场化的行业而言,其从业者收入随着我国经济“蛋糕”的持续做大而水涨船高,这并不稀奇。至于那些广受诟病的“天价”出场费,固然跟税收设置是否合理有一定关联,但“天价”本身跟行政力量的收入分配并没有直接关系。充满铜臭气的“天价”当然不合理,可是这与很多网友所抨击的收入分配不公明显不是一回事。

回看工业革命以前的各国历史,普罗大众对于“杀别人的富”总是表现出乐此不疲的欢欣鼓舞,想当然地认为这就能“济了自己的贫”。这样简单粗暴的逻辑,既蠢又有害。在经济社会发展早已一日千里的当今时代,要想真正提高收入,需要公众合力推动将经济“蛋糕”不断做大,同时确保相关行政力量合理开展二次分配、完善相应监管,进而形成良性的激励机制和健康的创新创造氛围,而不是或咬牙切齿、或幸灾乐祸地嘲笑和咒骂自己口中的所谓“戏子”。

社会复杂程度越高,对社会成员的独立思考能力也就要求越高。一个人的心智水平是在训练中才能提升的,一个民族、一个社会的集体心智水准更是如此。每当一种“群氓”现象(例如集体无意识地说出“戏子”这类标签化、污名化的用语)开始冒头时,其实亟需有不同的声音来置疑、来提醒、来心平气静地探讨、来保持理性地辩明。

事实上,比网友们口中的“‘戏子’当道”更加可怕的是,任凭盲从与无知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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