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妙想

处女病友会

2020-11-05  本文已影响0人  大禹治不了水

交流会于星期六晚七点半开始,在中山路上的福禄大厦408房间里举行。

临行前打开手机QQ,一位网名为佛首莲花的人在群里发来了几条注意事项。

1,来时记得带上一张自己伴侣的照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带上一条空调毯。

2,本次交流会手机要求关机,禁止携带相机和录音笔之类的物品,为了避免出现让家人担心等一系列麻烦,请自觉处理。

3,本次活动均由网友自发组织,非专业非盈利性质,不具备心理治疗等效果,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消息一出,''收到''接踵而来,一种传销组织的既视感。我给朋友又打了个电话,再三确认安全后才准备动身,出门前还不忘带上了我小姨子的照片。

一个月前,经我朋友介绍加入了这个名字叫纯爱症候群的QQ群,据说这里都是一些存在“处女情节”的人。首先表明我并非是此类人群,对此也是纯属好奇,因为日常经常会写到一些关于情感类的文章,加入此群也希望能收集一些写作素材。

群里平时不怎么活跃,偶见一两篇关于两性的小文章和拼多多砍价。直到最近几天才开始逐渐有了人气,后来才知道又要到了他们每月一次的交流会。

提起“处女情结”,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社会现象、男权、占有欲、宗教、传统等词汇。有的人说这是一种病态心理,也有人说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点,对此我也思考过。当然,写这篇文章之前我也曾查阅过很多资料,那些所谓学术上的东西就不必一一科普了。眼见为实,我想在这次交流会上我会找到一些答案。

福禄大厦伫立在一栋高级写字楼旁,相比之下有些破败。楼下是农业银行和茅台酒专营店,除此之外都是些五花八门的小灯箱破牌匾。大堂里的光线很暗,空气阴冷潮湿,一名保安坐在电梯旁,深秋时节他穿着一套褪腿了色的警棉,无精打采的翻着手机。

“去几楼,登个记。”

“四楼。”我说。

刚要拿起笔,他便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我不用写了直接上去。

上楼后才发现,四楼根本就没有租户,所有写字间的门都敞开着,空荡荡的像是吃光了的罐头。暖橘色的路灯灯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照在形同异兽的废弃桌椅上,让我本能的感到一丝寒意。只有走廊尽头有一间屋子开着灯,所以不用看门牌,我想那定是举行本次交流会的地方。

进了屋子后发现,这里同外面一样废弃荒凉。屋子墙面贴着上一家公司遗存下来的标语,“商场如战场,品质打先锋。”白色地板上落满了灰尘,像是撒下了一层饺子皮糖上面的糖霜。在房间中央,围了十几把写字椅,中间是一个类似储物柜的东西,这种奇妙的摆设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你好,我是迟到的象。”

我入场前,已经有四个人坐在椅子上。他们有的佩戴口罩,有的戴着鸭舌帽,穿着衣服质量也是参差不齐。可以肯定,处女情节在各行各业各种阶级都会存在。

“你好迟到的象,欢迎你来。”一个戴着口罩的精瘦男子说完,其他人也点头示意。

“随便坐,我是孤狼,是群里的管理员。你旁边的是小飞,这个是波涛汹涌,戴帽子的是美丽人生。”

我一一向大家点头示意。在此期间,屋子里不断有人走进来,会场也逐渐变得热闹。另人惊奇的是,我看到有一位女士也入座到我们的座位,这让我不禁想,女人难道也有处女情节吗?

还差五分钟七点半,会场内差不多都已经坐满。这时,一位穿着黑色羊毛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呢料格子围巾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我们前面。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我们座椅中央的储物箱上面,然后打开,目光在我们身上滑行,似乎在复查人数。

“好,大家请安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佛手莲花,老朋友都知道我,新朋友可能对我有点陌生。”说罢,他清了清嗓子后,又说,“首先呢,感谢“独角大王”给这次交流会提供场地,感谢“一骑绝尘”提供的矿泉水。我们这次活动属于非盈利性啊,所以也请有条件的网友多多支持,当然,如果你觉得交流会对你有帮助的话。”

“那我就废话不多说,在这里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所以大家不必拘谨,畅所欲言,别有心理负担。”他瞄了一下在座的这十四五个人,目光锁定在了和我有过一次照面的“波涛汹涌”说,“就你了小涛,你是老人了,把你的事和大家说说你的事,打个样。”

那位叫“波涛汹涌”的哥们约么三十多岁,顶着一头稀少却蓬松的卷发,他有一张大号的下巴,上面零星散落了几颗枣红色的粉刺,他的眉眼与他身穿的那件卫衣上的法牛犬并无二样。听到叫他名字时,他先是腼腆的笑了笑,然后迅速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大家叫我小涛就行,我在塔湾二手车行工作。我有很严重的处女情结。这导致了我长时间的处在焦虑不安之中,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无法工作。”

说话中,可以看到小涛那张本就和严肃扯不上关系的脸逐渐拧在了一起。

“我妻子的前男友是我的好哥们,他们从高中就开始处,处了整整八年。后来我哥们出了轨,但因为两个人感情很深,所以一直分分合合,我也从中调解很多次,说不上是什么时候,我发现我逐渐爱上了她。他们分手之后,我和她就在一起了,两年后,我们组建了家庭。”

说完,小涛拿出了一张照片。又递给了佛手莲花,佛手莲花给大家展示。那是一张结婚照,照片上小涛西装笔挺,和他的一头卷发有点不搭调。在他旁边,是一位清瘦小巧的短发女孩,照片中笑得很灿烂。

“这就是我老婆。”尽管表情严肃,但小涛说话时还是表露出来一丝自豪感。

“与我老婆发生关系后,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不过,伴随着的也是我心魔的到来。对于她和我哥们之前的事,我还是心存芥蒂。八年,八年的概念简直太可怕了,无数个夜晚他们在一起同床共枕,他们在这八年里打过两次胎。八年,对于我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小涛的陈述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有些人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更多人择想他投来安慰的目光。

“好,让小涛来平静一下,我们都知道,每当说起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都如同用刀子戳自己心一样,可正是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加坚硬,坚强。在座的各位还有谁要聊一聊?"说完,佛手莲花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大家。

“那我来说说吧。”

说话的人也是之前到场的,就是自称为管理员的孤狼。

孤狼比小涛年龄稍大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头顶的白发显得有些成熟。他面容清瘦,戴着一副水滴状的金丝边眼睛,穿着一件黑色知名户外品牌的冲锋衣,整体形象既得体又内敛。

“大家好,我是孤狼。现在在一所律师事务所上班。前几年呢,我也拿到了国家心理咨询师二级证书。曾经也是一位有很严重的处女情节的人。”

这位叫“孤狼”的网友操着一股很正宗的沈阳话说。

“我有三段失败的婚姻。其中有很大因素是因为存在我内心深处的处女情节。处女情节就像俯卧在心底的一只沉睡的狮子,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不会苏醒,但只要触碰到某些临界点,那只狮子就会咆哮着,将当下的生活全部撕碎。”

“试想一下,我们心爱的女人曾经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她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你所和她做过所有在床上的事,她都和另一个男人做过。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是上帝带给我们的一种酷刑吗?”

“孤狼”说完,会场开始躁动。几个男士甚至开始咒骂起来呢。

佛手莲花见状,立刻制止住了他。

“好,孤狼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他也是一位心理咨询师,如果大家想让他提供帮助的话,会议结束后可以找他。那下面就把时间交给网友们,我看到席间有个特别的人,这是一位女士,请问这位女士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佛手莲花说完,大家将目光齐齐的对准了那位女士。

“哦可以,大家好,我是楚留香。”

这位女士约莫三十岁左右,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一件狐狸毛领的大衣,下面搭配了一双过膝长靴。她的长相是属于那种比较寡淡的类型,眉宇之间透露出来一丝冷冽。

“我在浑南区办事大厅工作,我有处男情节。”

说完后,大厅里又陷入了一片骚乱。“这特么是来捣乱的吧。”“好家伙,那处不处的也看不出来啊。”“我竟然无力去反驳”

那位女士看到此景后也不慌乱,幽幽的说:“谁说看不出来,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告诉你们,从你们那玩意的冠状沟里的细菌就可以检测出来你们到底是不是。”

“那你总不能要求你男人去做检测吧?笑死。”有人说到。

“谁说不能,凭啥你们男的要求女的是处,我们就不能要求你们男的?”

“大姐,那我问一句,你是吗?”

那位的女士脸突然憋的通红。佛手莲花见状又不得不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好了好了,这位叫楚留香的女士,那你怎么不进一个有关处男情节的群,加我们群干什么?”佛手莲花问。

“我倒是想进,关键关于处男情节的群也没有啊。”

楚留香说完后,全场传来一阵陈哄笑。

“行了,那你要是觉得有帮助就继续在这吧,我们也十分欢迎。”

我觉得有些荒诞,除了在听他们讲话之外,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商场如战场,品质打先锋”看。心中却想起了许多“往事”。

“我看有位朋友面生,这位朋友应该是新来的,给大家介绍介绍你自己,说说你的故事吧。”佛手莲花看着我说。

我的思绪被他打断,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我叫迟到的象,刚来到群里不久,我其实也没啥故事。有时候吧,就挺难受。刚才这一探讨,我就更难受了。”

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没有处女情节,但通过刚才的探讨,心里也隐隐的感觉不太舒服。

“这是正常现象,也正是我们这次交流会的目的。大家先敞开心扉说,说完后我统一给大家疏导。没关系,大胆说出来。”

“我,怎么说呢,我觉得我....”

佛手莲花看出了我的窘迫,他笑了笑说,“迟到的象第一次来这里难免有些紧张,那你就想一会儿再说,我先让别人讲。”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说,“你来。”

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听到了在场所有人有关于“处女情节”的故事。其看法之离奇,故事之曲折,情感之浓烈是我无法付之笔端的。在他们中,有美团的外卖小哥,有农大的博士生导师,有出租车司机也有公务员。是同一种“病情”使风马不相及的他们聚到了一块,共同去面对可能对他们来说人生最大的障碍。这么一想,我也逐渐收回了我刚来时对他们的“成见”。

很快,主持人再次提起了我的名字。让我从沉思中苏醒。

“我觉得,孤狼大哥说的没错。处女情节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它是可怕的,但又不是致命的。既然大家在这里相聚,说明大家都想克服心魔,所以,只要通过自身的努力,通过家人的理解和陪伴,我们终会成为一名驯兽师,来降伏心中的那头狮子。”

当我说完,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迟到的象说的没错,一个理解和陪伴你的人至关重要,那么我斗胆也请你让大家一饱眼福,看一看一直在你背后支持你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吧。”

包围在掌声中的我有些陶醉。于是便将事先准备好的小姨子的照片公之于众。在大家啧啧称赞中结束了我今天的发言。

会议在晚上十一点前结束。当我走出公寓时,夜空中月朗星稀,像一张巨大的幕布罩在我们头顶。马路边的树光秃秃的,阵阵秋风将街灯都吹暗了。

在我身边的是那位卷毛的“波涛汹涌”,他我与一起站在马路牙子上打车。我回过头来看到他在看我,于是向他点了点头。

“来一根?”他递给了我一只红塔山说。

我接过烟,向他示意手里有火,我们自顾自的点着抽了起来。

“兄弟,你媳妇是不是叫胡妍?”

那位叫小涛的网友说的这正是我小姨子的名字。对此,我有些诧异。

“没错,你认识他?”

小涛点了点头,并用食指敲了敲烟灰。

“我故事里说的好哥们,现在的媳妇就是她。”

“艹”。我猛吸了一口烟。“没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了搜集点素材,你别....”

还没等我说完,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俩前面。小涛一句话没说,向我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又拍了拍我肩膀,最后消失在了中山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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