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记录父亲不易的一生(大部分为父亲口述)

父亲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只剩下一层皮，估计也就110斤左右。

这两天在跟父亲陆陆续续聊天中，了解到了父亲不幸的童年，内心的伤痛。尤其一个强势母亲对其一生的影响。

我原本奶奶带大(因为奶奶强势，不准我妈带我)，我应该感恩，但看到奶奶对父亲做的一切，我又产生无尽的怨。

奶奶是老幺，性格强势，从小被宠，极要面子，喜欢被别人吹捧。奶奶是小学教师，爷爷是教导主任。爷爷说话太直接，得罪不少人，被打为右派坐牢。

奶奶为了不让自己工作受影响，因此跟爷爷离了婚，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原本奶奶工资抚养两个孩子问题不大，关键是奶奶平时把钱拿去救济侄子侄女了。尤其有些侄子侄女嘴甜，把奶奶哄得开心，经常买东西给他们。而爸爸与姑姑因为是右派的子女，心理压抑，当时并不听话，还会出去闯祸，在这样的情况下，奶奶只有暴打他们，而且经常没得饭吃。父亲反复给我提到一句话，他说死他都记得，当时奶奶说:“你们不听话算了，今后我有钱了，谁都可以给我做子女”。父亲越来越叛逆，一个月半斤的肉票，奶奶也不给父亲和姑姑吃，全部积累起来送给侄子侄女。那个吃不饱的年代，父亲和姑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奶奶亲生的。

姑姑到19岁了，都没有一双鞋子，衣服裤子都是烂的，生病了跟奶奶说，还被骂，因此不敢再提。后来等到特别严重了，才送去医院，结果因病严重去世了。姑姑去世时不到20岁。很可怜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出去学手艺，做学徒。做学徒没有工资，很辛苦，后来学徒出来，父亲每个月16元工资，连续几年的工资都交给奶奶。父亲想买块手表，奶奶坚决不给钱。说钱没有了。包括后面我有记忆的这几十年，父母孝敬给奶奶的钱，奶奶也是只进不出。奶奶动不动就是说这是自己的钱，甚至跟外人道，都是她在撑着这家，要不是她 这个家就散了。完全不提父母的贡献(那个时候，父母工资比奶奶高多了，我也搞不懂奶奶哪里来的自信跟身边亲戚朋友都说是她撑起这个家)。父母也觉得伤心。但奶奶对我这个唯一的孙女还是很好的。我买房子时也支持了部分。

爷爷后来平反了。原本想跟奶奶复婚，但奶奶不肯，各种原因，有性格不合啦，坐过牢啦等等，具体我也不评论。但父亲的话让我读懂了一个受伤的男孩子的心，我似乎看到了当时一个男孩子的无助，父亲的原话是:“国家都原谅了他，为什么你不？这个家就这样散了”。

后来爷爷另外成了家，那边对他不错，他后面没有孩子，帮着抚养了那边的三个孩子。困难时代，爷爷也没有抚养我父亲跟姑姑。所以奶奶对爷爷恨之入骨。如果我们去看望了爷爷，会被奶奶骂死。这样的关系，对父亲心理造成极大影响。

奶奶强势下，逼迫父亲接了婚。找的对象是奶奶满意的，因为对奶奶就像丫鬟伺候夫人一样，洗脚水都端好。但是没有生育能力，奶奶竟然觉得不能生孩子也挺好，领养一个就好了，父亲在那个时候就一直不回家，后来没办法解除了第一段婚姻关系。

直到后来父亲经人介绍认识了我母亲。母亲是一个很老实本分的人。但奶奶却一直不喜欢我母亲，奶奶跟父亲一直斗气，所以对母亲一直不好，即便母亲对待奶奶比自己亲生父母都好。但奶奶依然刻薄。我从小到大就听到无数骂我母亲的难听话语。母亲真的很不容易。

父亲与母亲，一辈子都勤劳节俭。直到我工作后，才慢慢带他们出去玩玩。父母吃的，穿的都非常节约。因为他们几十年养成了习惯，不敢随便买东西，因为一买就会被奶奶骂。可想奶奶的权威，但凡父亲有点想反抗奶奶。奶奶就会又哭又闹的骂街。父亲想想又算了。

几十年里，父亲怨恨奶奶，但又知道这是命，又要生活在一起要赡养奶奶。父亲的性格内向又暴躁，以至于后来跟母亲的夫妻关系也不好，这都跟童年的经历息息相关。

奶奶生在那个年代，也许只有强势才能生存，但这些理由都不足以让自己的孩子内心受伤，感受不到爱啊。现在儿子女儿都先她而去。这也是一种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