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四）

迁坟

【文·艾冰台】

没过几天，孙禵就收到老妹的信息，母亲即祖父母的公墓登记事宜已经办妥，想和他约个时间回去一次，帮先人们迁坟。自己父亲老孙头那里没啥意见，每天都有空。

迁坟对于农村而言是一件大事，一般都要亲戚在场，齐心协力把老坟挖开，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后转移到新坟地。老孙头是独生子，自己的父母加上妻子三个人的坟都要搬到新的公墓。好在自己也没有兄弟姐妹，自己一家人聚集起来自力更生就可以。

上海的农村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就开始实行火葬政策，坟地里无非就是先人们的骨灰盒。但考虑到南方雨水多，生怕这骨灰盒长期被水浸泡，搬动时会不会散架，所以这一点孙禵想到了。在某宝上买了几个坛子，生怕万一。

老坟地离开老孙头家有一段距离，在一个周末，老孙头家老老少少七八口人一起到老坟地。这里从九十年代开始，每年到了清明，老孙头总会带着一帮孩子过来在自己父母坟前祭奠一番，前几年妻子过世，到了清明时节那些锡箔也要准备半天。孙婷还会自己抽空结成元宝银锭，孙禵则有点偷懒，直接在自家小区楼下买现成就行。

按照农村说法，自己结的表示心诚，但孙禵自己很忙，自己爱人是市区的又不会这些“迷信”东西，只能买现成。有时孙婷帮忙，让哥哥买锡箔纸回来，她帮忙结成“元宝”。今天迁坟是大事，在老墓地上先化了一些，也不能全部化掉，待会儿一路过去还得扔几个作为“买路钱”，同时还要在新坟地上也要化一些。

到了老坟，根据墓碑找到三位故人的坟地。多少年来。老孙头有事没事就会到这里来，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会在爹妈面前说一声，遇到家里有啥喜事了也会来一趟放一点供品。坟头上的杂草每年都会清除两次。在这个季节，坟头上最干净的就是他家。用铁锨刨去土堆，轻轻地挖开，就可以可以看到当年买下的骨灰盒。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挖的土坑里竟然还很干燥，骨灰盒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颜色变得暗淡了一些。孙禵买的三个坛子都没用上，反正或许还无理由退货，但这个有点晦气，算了，扔了就扔了。

新的坟地属于公墓，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家挖自己的坟地。公墓里就是一个个骨灰盒见方的小坑，每个骨灰盒可以放在一个白色塑料有盖的盒子里，以防雨水浸泡。放入后，主家在墓穴里会放一些钱币，化一些“元宝”，再次安葬。最后，在埋骨灰盒的上方放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墓碑，上面写着故人的名字和生死年月日。老孙家的三位故人，并排安放在一起，同时在老孙头妻子边上，还留着一个空穴，那是老孙头给自己留下的。因为属于镇的公墓，墓穴的价格还算公道，就几百元一个，这也是对于当地村民的一种福利吧。

有时在想，人的一生很短暂，活的时候想法太多，什么都想要，可一旦往生了，留给自己的不就是几十厘米见方的一个土坑作为自己的归宿。儿孙在世时或许还会记得，再过几年，是不是在记得自己的先人在哪里？人生来就是被忘记的，能被记住的又能怎样啊？尘归尘土归土，一样的往生轮回。

看着故人迁入新的坟地，化了“元宝银锭”，摆上四季瓜果，小辈们磕头告慰先人。看着那火光中的元宝银锭，青烟袅袅婷婷升上天空，孙禵似乎看到了祖母的慈祥，母亲的和蔼以及爷爷的笑容。再过几十年，自己是不是也属于这里呢？他回头看了一眼儿子……

2022.7.19

沪上  北风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