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归“故里”
第十一章
抒发的过程像是治病,但不需要对症下药。大概像是用银针去扎手指放血,毒素溢出时,病也就好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很淡,很肤浅。大概是因为快节奏的生活以及崛起的科技填充了我们绝大多数的生命,我们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体味爱。
当爱变得简单且容易说出口的时候,爱在某种方面就打折了。
老一辈人的爱更稳重也更值得托付和依靠。
木心的一句话说得好,从前日色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可我们毕竟只能活在当下,过去的我们无法触碰。只能试着去应对当下的人和事。无论是感情还是伤痛。伴侣是要彼此吸引慢慢走近的,遇见他之前,便是勇敢认真地生活,塑造更好的自己。这不是鸡汤,是现实。
这期杂志发行之后,收到了很多很多的互动,讲初恋,讲爱情,讲婚姻,将人生。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
故事,全都是故事。
人活着,总是要在大大小小的故事中走过。背在身上像是累赘,讲出来又总是被认作矫情。杂志提供给大家一个平台去突破自己,去讲述,而不是压在心里憋成内伤。
抒发的过程像是治病,但不需要对症下药。大概像是用银针去扎手指放血,毒素溢出时,病也就好了。
杂志是月刊,距离下次发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趁着这个空档,杂志社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装修。
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
相当于放了半个多月的假,趁着这个机会,我再一次去到当年的那个村子,去看望我的孩子们。
当年我教过的孩子们都已经毕业了,大部分去了镇上读小学,还有的,回归田地。这从来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们身后背负了怎样的家庭,就要面对将来怎样的生活。无论是田地还是另外的世界,有时候,选择并不能跟随自己的内心,尤其是教育和经济双重缺失落后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改变。
当年那几个蹦蹦跳跳简直要上房揭瓦的男孩子,那几个文文静静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如今也不知怎样。我并没有再见过他们,等我第二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毕业的第二年。我想,一定是很好的未来吧。若是想象,定要为他们幻想最甜的未来,因为他们值得,每一个孩子都值得。
学校同我当年支教时并无分别,课桌依旧是破破烂烂的,窗子漏风的地方倒是已经补好。那时支教队带过去的字帖依然在循环使用,体育器材大部分已不能再使用,听说教育局过几天会拨钱安置一批新的。教学楼东侧的厨房扩建了,能够满足大概一百个学生的中午餐饮问题,离家远的学生中午可以留在学校里吃饭。这个时间还是在寒假,学校里孩子们很少,只有住的离学校近的学生跑进来玩耍。对于我的到来还很陌生,连续见到我几次后便不再害怕,反而是主动拉着我在雪地里滑行。这个时候学校的积雪没人清扫,仿佛天然的雪场。
村里的过年气氛远远好过城市。对联是手写的,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灯笼,路上是放过鞭炮后留下的烧焦了的红色纸屑,以及烧完旺火的篝火痕迹。家家门户开着,若是老远看见了定是要拜年问好的。尽管这时候已经快出正月,但在村子里,年味还是在的。
我重新走访了一遍当年家访的学生家,很幸福地得知孩子们都去镇上上学了。家长们还记得我,记得我19岁的时候和队友来过这里。给孩子们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
很知足。
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但我们都曾做过改变世界的梦。但实际上,哪怕只是给别人的人生带去哪怕一点点曙光,都是幸福的。你知道,是你的出现或多或少的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这种滋味,是甜的。
当一个老师,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便是桃李满天下吧。
当年我走的时候,孩子们都哭了。我只是心疼,并没有哭。走的时候也没有留给他们任何念想。我只是他们人生中的过客,我能做的我都尽力做了,那么我便对得起自己,无愧于心。但我忘记了孩子的天真和单纯。他们分得清对错和好坏。对他好的,他会记得你一辈子。
被人珍视,是无上的荣耀。
临行的时候,去见了见校长。当年,他真的帮了我们太多,无论是食宿,还是日常的教学安排。他真的让人感动。
十年过去了,校长老了不少,不过还是笑眯眯的,比当年似乎慈祥了不少。果然,年纪还是能改变不少,无论是面相,还是一个人的气质。就像年长的歌女往往比年轻的更有魅力,让人心动。
“大学毕业了吧。”校长问。
“嗯。毕业好多年了。”
“读研还是工作了?”
“工作了,在杂志社当编辑,有时候也出采访。”
“出采访注意安全。”他说,手不经意的锤了一下后腰,“要是有一天也有孩子们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就好了。”
“一定会的。北京有着自然的吸引力,孩子们会去的。国家的教育越来越好,即使是村子,也有足够的机会考上大学。”
“说起来,当年你们几个孩子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因为你们,孩子们才更好的看见了外面的曙光,才萌生了出去的愿望。你不知道,你们走了以后,好几个孩子和我说,‘校长,我要好好学习,考到北京,去找老师们。’”
我很震惊:“真的吗?那也真是没有枉费我们半个月的辛苦。校长你知道吗,当时我第一次走进教室,听见孩子们齐刷刷站起来问老师好,心里还可发怵来着,怕他们不喜欢我。”其实我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我只是在转移话题。
校长开心的笑了,笑声并不是爽朗的那种,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其实是个挺缄默的人。大概就像树叶铺满草地,我们躺下时叶子清脆的碎裂声吧。
其实村子并不是极端穷苦的那种,也不是山村,但距离镇上较远,饮食起居都颇费事。一个校长能在这个处处不便的村子扎根十几年,不图回报,默默的坚守着,能够说出两百多个孩子每个人的大致情况,着实让人钦佩。
民间,永远有善良的人在坚守。
这一走,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其实倒是很想一直留在这里。过一过清贫但充实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备课,晚上就静下心来看书,写点文字。
这里有晴朗的天空,还有漫天的星辰以及璀璨的银河,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