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灵魂安住》(85)

大姐活过来以后，没有奶水也没有一点精神头，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勉强能下地走路，脚底下却像踩了棉花一样直打晃，这么大病一场，她需要精心调养慢慢恢复元气。

大姐原先满头漂亮的长发因为药物作用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只剩稀疏几缕都盖不住她的小脑袋瓜，头顶间或漏出雪白的一块头皮来，看起来有点恐怖，脸和眼睛都浮肿着，整个人胖头胖脑的，都不像她了，像个小怪物。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瓜，逗她：以前你家李言看起来像怪物，这回你和她看起来像是一对了。

大姐连骂我、和我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让我看着好心酸。

她的婆婆准备把她接回家去住，母亲和我一同跟了过去。

我们一进屋，母亲便借故参观参观房子而径直奔进了李言家的厨房，只看一眼就当即决定把大姐领回我们家。

都说看了厨房就知道这家人日子过得乍样，就能判断出这家的主妇是勤快还是懒惰，这还真是真理！李言家厨房的油烟机上裹着厚厚的油污和脏兮兮的灰尘，它们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四周的墙上也挂满了油烟，顶棚有几个清晰可见的蜘蛛网，网上有两只半死不活的苍蝇正在那儿垂死挣扎呢，它们因为陷进这黏糊糊的蜘蛛网上而逃脱不掉。

水池里放着大姐所说的那个泛着绿毛的蒸锅，里面堆了几个未刷的脏兮兮的碗筷。

母亲在这件事上非常有魄力，把大姐留在这样的家里无疑她那刚从死亡线上博回来的一条小命会再次葬送在这里。母亲断定大姐的婆婆不但照顾不了大姐，大姐反倒可能还要像小媳妇人儿一样伺候这一大家子的老小，根本养不了病。

儿媳妇被带走，把还没满月的开心丢给婆婆，婆婆自然不悦。

母亲很坚持，大姐的婆婆只能同意，直说去我家待一段时间就让大姐回来，那可就不能随她心愿了。

大姐心有不忍，她担心她的开心。

她的婆婆没什么文化，本来生活能力就不太强，自打李言的弟弟死后情绪又一落千丈，整天精神恍惚，只想着她逝去的儿子，更是没了照管这个家和伺奉公公的热情，她现在唯一撑下去的事情就是赚钱，忙着给别人做衣服赚外块。她这辈子没有工作，只能靠做衣服挣点钱，实现她的人生价值。

结果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大姐生产又出事，这让她的婆婆更加焦躁不安，郁闷不已，她神神叨叨地整天抱怨着老天爷，抱怨老天爷不公，为什么独独惩罚他们这个家，惩罚这个家的人。

大姐的公公是化工厂厂长，经常以厂为家，在单位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家。

大姐担心“开心”，自从生下这个孩子，都没能好好看上几眼，活过来之后也没力气抱抱他，那小东西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姐，望着这个陌生的、没奶水喂他却又要把他扔下的娘，让我看着好心碎，她真的舍不下把开心单独扔在这里。

我知道大姐的心思，就向母亲求情把开心一起带回家，我们共同来照顾他。

可是母亲决绝地来一句“是保命要紧还是要孩子要紧！”，“虎毒不食子，她的婆婆自会善待她的亲孙子！”一口回绝了我。

临别时，大姐眼泪汪汪地望着孩子和李言，李言也泪光闪闪。让人揪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