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读书札记106】作圣之功,非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不
第160条(《答陆原静书》之十一)原文:
来书云:“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夫清心寡欲,作圣之功毕矣。然欲寡则心自清,清心非舍弃人事而独居求静之谓也,盖欲使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耳。今欲为此之功,而随人欲生而克之,则病根常在,未免灭于东而生于西。若欲刊剥洗荡于众欲未萌之先,则又无所用其力,徒使此心之不清。且欲未萌而搜剔以求去之,是犹引犬上堂而逐之也,愈不可矣。”
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此作圣之功也。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非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不能也。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此正《中庸》“戒慎恐惧”、《大学》“致知格物”之功,舍此之外,无别功矣。夫谓“灭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者,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为累,而非克治洗荡之为患也。今曰“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只“养生”二字便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根。有此病根潜伏于中,宜其有“灭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之患也。
陆澄认为,养生的关键在于清心寡欲,能够做到清心寡欲,求圣的功夫也就完备了。能够寡欲,心自然就清净了,但是内心清净绝不是离群索居、脱离世事来求得内心的安静,而是说内心纯乎天理,没有一点私欲。但问题是,虽然私欲一起来,就去克服掉,而私欲的病根始终存在,这个私欲去除了,那个私欲又冒出来了。想要私欲不要产生,事前却不知道在哪里下功夫,感到无从下手。如果在私欲产生之前,千方百计去搜刮一个私欲出来,那就犹如把狗牵到堂上,然后把它再赶出去,毫无意义。
努力去除一切私欲,使自己的内心纯乎天理,这是求圣的功夫。这必须在私欲产生之前或刚发生的那一刻就下功夫,就是《中庸》所谓的“戒慎恐惧”、《大学》所谓的“致知格物”的功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出现私欲此消彼长、或者“引犬上堂而逐之”的情况,那是因为受了“将迎意必”的拖累,与事前预防和即生即除没有关系。
“将迎意必”涉及二典:
《庄子·知北游》庄子借颜回和孔子的问答,意在阐明内心与外界事物的关系。颜渊问仲尼:“回尝闻诸夫子曰:无有所将,无有所迎,回敢问其游?”孔子就告诉他,古代的圣人内心纯一不动,而能适应外物的变化,但现在的人内心游移不定,又不能适应外界的变化。通俗地说,做人没有原则,心思很活络,行为像变色龙,总想搞定所有的事,结果适得其反。
孔子说,圣人不伤害外物,所以外物也伤害不到圣人。所谓的伤害其实就是指获取私利。“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意思是说,一个人只有内心纯粹如一,没有得失之心,不是总想着从中获取点什么,与人交往才能和谐自如。将迎,送迎,迎来送往之意。
《论语·子罕》: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即心无定见,思绪翻飞,想法很多,一厢情愿,想的其实都是功名利禄这些事。必,即一定要达到,或者一定要如何如何,欲望很强烈。
“将迎意必”其实就是欲望,那么王阳明的意思很清楚了,陆澄虽然想在去私欲上下功夫,但总是去不了病根,根源还在私欲上。陆澄提出“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养生就是私欲,但是类似的私欲很荫蔽,自私自己没发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