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双黑。
大概是一段废稿。
太宰治做贼心虚的那只手就顿在了半空中,好在中原中也大概只是说梦话,看样子还是四年前的陈年老梦。他僵在那好一会儿,确定人还没醒,才翻了个身把左手落下去,拨开中原耳边那一簇碎发。中原中也好像在潜意识里就不愿让他挨着,皱着眉心把脸往旁边小幅度偏开。太宰治看着想笑,又不想接着睡,就自顾自地接了他那句话:“反正中也以后也会是干部的嘛。”
话音刚落他就想,不好,我本来不是想说这句的。大概是太多年没沾酒精,难得喝个尽兴,还留了不少残余在脑袋里麻痹神经,怂恿着他放弃思考。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庆幸中原这时候正睡着,就见旁边的人往枕头里拱了拱,半梦半醉间竟然也答了一句:我就是不当什么干部,也不接你位子。
这就让太宰治怔了半秒。中原中也如果醒着的话,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只会说那是当然,首领又他妈不瞎,你都滚蛋了我难道还干部替补一辈子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骄傲又不屑,还能寻得到年少时一点稚嫩的影子,却比那时候冷静了太多。太宰治就也半推半就的当了真,和以前一样埋汰中原中也的品味,调笑他的身高;比以前更不着调,对中原中也更避之不及。他的眼睛渐渐亮起来,生活也翻了个面,变成晾在太阳底下的、简单干净的那一种,太宰治满意无比,惬意又遗憾地跟自己那寥寥无几的小心思告了别,最后自己都给忘了。太宰治一度以为他们间的默契老化崩断,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想再延续搭档的关系,现在才慢了不止一拍地反应过来,原来是他们两个都不敢。太宰治给自己搭建起的那种,能让他随心所欲地过日子的平衡,被中原中也这句梦话给打碎了,露出个缺口,所有被遗忘丢弃的一切全部从缺口里汹涌而出,在午夜时分,海啸般暴涨回溯。
他跟以前彻底断了联系,失了朋友,记恨老师,丢弃下属,最后告别搭档。太宰治觉得有点要命,回忆杀一般是他拿来哄女士的,难得亲自尝试尝试,一个不小心还真把自己给矫情了一把。他觉得心口好像给猫挠了似的,有点痒,有点蠢蠢欲动,又有点算不上痛的不舒服。太宰把脸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抱着胸前的枕头往前蹭,脑袋埋到中原中也肩膀旁边。他想叹息,又叹不出来那种惆怅的感觉,沉默了半晌,最后太宰治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口吻委屈里带了点不甘心的成分,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唤:中也。
等他终于重新睡着的时候,头已经挨到了人身上,毛绒绒的脑袋蹭着中原中也的下巴。中原等了大概十分钟,随后才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太宰治考虑了两秒,旋即便伸手揉了上去,头发的手感又软又细,带着很淡的薄荷香。
中原中也原来就喜欢把太宰治的头发弄得一团糟,一是因为太宰的头发有点蓬,摸着很舒服,第二个是看太宰再费一番功夫折腾头发,他会觉得很愉快。但是这次他摸了没两下就挪开了手,后脑上没有原来缠着的绷带,也没有能让他从绷带里扯出来的头发。这毕竟不是四年前那个,就高他小半个头的搭档了。
他想,太宰治,你终于看不出来我装睡了,但是我他妈的居然一点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