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鞋匠

补鞋匠

一位手艺人茫然地坐在马路上

重型卡车轰鸣震颤路面

工地上楼层投下的影子一天

长过一天

高大的围墙上蒙着绿绒布写着

白色的搭配词：比如复兴、生活，

公平，正义之类

这一片原先的旧房子被拆迁

补鞋匠用来遮阳光挡风雨的梧桐树

不见了

树根闷死在水泥下面

他也无处可去

补鞋匠

无妻无子，几十年陪着一架缝鞋机

摇起手柄吱叽吱叽地响

针尖准确迅疾地扎向裂缝

凡是路咬开的口子，补鞋匠

一点一点扽紧，用胶着的日子粘上

这是过去了

补鞋匠

现在装工具的箱子没打开

装皮料的蛇皮袋扎着口

好大的尘土在硬起来的风里

往下落

落在白头发上，落在红皱纹里

落在灰睫毛上，落在黑鼻孔里

落在脏污皱巴的蓝色中山装上

落在一条铁青色破围裙上

落在关节粗大的手上

灰尘始终落不到补鞋匠的跛腿上

一双腿自卑地自尊地小心翼翼

藏起来

旁边的小马扎时刻准备接住

脱下鞋的某个人，翘起脚

一屁股在十月的寒气里

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