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4

“同学们打开课本第89页，看一下这篇课文……”语文老师三十多岁的样子，有点蓬乱的卷发梳成一根马尾扎起来，一副眼镜让她的目光不那么锐利，说话不是女人常有的清脆，有一些沙哑，似乎嗓子有细沙卡在那里，嘴很大，两颗前牙比较突出。

渐渐地老师的声音显得很遥远，他看着老师不断上下翻动的嘴唇，来回摇晃的手臂，突然有了一种画出来的冲动。他打开语文书的扉页，在上面涂写起来。

一会，眼睛凸出像牛眼，大大的鼻头，头上长了两只大角，尤其是两颗前牙被换成两只比象牙稍短一点的獠牙，让面部表情多了一丝凶狠。他对语文老师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喜欢加工一番让画面更有冲击感而已。

把每个任课老师的肖像用他的想象加工一下画在扉页，已经是他的一个习惯。

这时张敏无意中看了一眼他的语文书，噗嗤笑出声来，不少同学回过头来看，幸好语文老师讲得正投入，没有注意。

下课后，这幅画被疯传全班，他的其他画作也陆续被同桌“挖掘”出来。那位个子矮小，一口黄牙上到一半课就犯烟瘾出去到走廊上抽烟的政治老师变成长着一张猪腰子脸，佝偻着腰，满脸邪恶的笑，如犬牙一样上下交错的牙齿，手指甲又尖又长，穿着一身燕尾服，头戴一顶博士帽，有点像蓝精灵的格格巫。

那位像极了俄罗斯大妈的英语老师，脸又大又圆，黑里透着红，有一头引以为傲的黑色卷发，喜欢唱歌，总在每节课快结束时，用她那接近美声的浑厚嗓音教他们唱英文歌，课堂气氛活跃了不少。每当好学的学生去问她一些英语问题时，得到的答案往往是“英国的语法习惯”。

在周远笔下，英语老师被他披上了纱丽，发到了印度，安上了鼻环，十个手指戴满了金戒指，丰腴的体态和那张又黑又红的满月脸在鲜艳夺目的纱丽的映衬下分外鲜明。她坐在了一辆马车上，前面是四匹毛驴在拉车。这是中国的阿凡提把印度的她取回去了吗？画面极具喜感，大家笑着翻了天。

这些作品很快到了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李树林的手里，他发现自己也被这位小画家恶搞了一下，变成独眼龙，长相颇像拿破仑，在一只巨大的恐龙上舞枪弄棒。

也许是看在拿破仑的面子上，他没有责骂周远，只是认真地看着画，甚至还微笑着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周远很忐忑。他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如果老师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这顿揍是在所难免的了。他看看老师的表情，似乎没有那样愤怒。微笑之中带着一丝疑惑，继而又变成了思考。他有点琢磨不透这个老师的心思，但是心略微放下了一些。

“你的画不错，很有画画天赋，你很喜欢画画吗？”老师终于从沉思中唤醒，抬起头认真地问。

“嗯。”周远点点头回答。

“老师很喜欢，可不可以把这几幅画给老师保管几天，我好好欣赏一下？”

看着老师诚恳的眼神，周远没有拒绝。李老师把这几张画小心地沿边缘撕下来，整齐地放到一个带拉锁的透明文件袋里，说：“好了，你回去吧，以后别在课堂上画了。”

他愣住了，这就完事儿了？没有训话，不用请家长，这回可占大便宜了。

他走出办公室回到班里，遭到同学热情询问时，下课铃响了，这时班长王硕，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孩子宣布：“下午全体同学2：00到校，队列比赛，不用背书包。”

他背着书包回家了，吃过午饭便穿着校服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