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伤过吗?

2023-03-20  本文已影响0人  一树清芬

深夜下班,天空下着雨,湿漉漉的地面发射着路灯的灯光,街道上偶尔开过几辆车,划破夜的沉静。路灯的灯光明亮,如有实质一般,投射下来,将周围的空气画出一个一个伞状的图案。

“你好吗?伤过吗?”车上收音机里播放着缠绵的歌曲,女歌手哀哀地唱着问着,谁能给她一个答案呢?

人生在世,谁又能不受伤?深夜不睡觉的人们,有几个会说“我很好”?

好与不好,伤过的心,哭过的眼,总要往前看。总要让自己好起来,才不枉来这世间一场。

我很好。我有归家的方向。我有灯光照亮回家的路。我可以安安稳稳的一路向着家的方向行进。

小时候,家里住在乡下,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到处都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家里也是黑暗的,即便点着油灯,也照不亮多少地方,我便不敢出门,在家里也不敢随意走动。

那时候,农村里总是有干不完的活。父母亲出去开夜工的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孩子在家,点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坐在餐桌前写作业,写完作业,该去睡觉了,我不敢动,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似乎潜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我坐在椅子上,灯光照着,给了我安全和信心,只要我不动,我就是安全的。我不敢说出我在害怕,怕妖魔鬼怪伺机而动;可是我也不能总坐着不动啊,只能让妹妹保护我。妹妹胆子大,她拿着油灯走在前面,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两步、三步……,终于走到卧室了,妹妹把油灯在床头的小桌子上放好,我赶紧脱了衣服钻到床上,盖好被子,妹妹慢吞吞地脱衣服,慢吞吞地上床,在我身边躺下,终于安全了,我才能闭上眼睛睡觉。

我有点想不通,我何以如此胆小。村里放露天电影的时候,我们都去看电影,扛一条长凳,是给自己准备的座椅。看完电影,夜就深了,天上的月光不给力,到处黑黢黢的,每一个阴影里似乎都藏着一个随时会跳出来抓人的厉鬼!我便又害怕了,怕得连说都不敢说,我便主动扛长凳,把长凳当成我的防身武器。农村的泥土路是高低不平的,我又要照顾着脚下,又要防备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鬼怪,紧张极了。大人们在讨论着电影里的好人坏人,我全听不见,我的耳朵和眼睛全都张得老大,不放过周围任何一点特别的动静。我时刻留心,一定要让自己走在队伍的正中间,前后左右一定要有人隔开我和暗夜的距离。然而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也越来越紧张,就剩下我们一家四口了,黑暗里我们的脚步声特别清楚,我数着脚步声,不能有多余的声音。沙沙沙,风吹动河边的芦苇,我不敢转头,抓紧凳子腿,随时准备抡向那个邪恶的怪物。

前面出现了我们家的房子,我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一直到妈妈掏出钥匙开了门,我不动声色地进门,放下板凳,全身竖着的寒毛才终于能顺下来。

我一直很奇怪,何以我离开家乡出去上学、上班以后,就再也没有怕过黑?我可以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头,也可以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时间长了,我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城市里的夜晚总是不太黑,哪里都是亮亮堂堂的,睡觉的时候,你必须拉上窗帘,关上门,不然房间里便总是亮着的。如此明亮的环境里,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我的心也被各种各样的事物占据着,再没有什么角落留给妖魔鬼怪了。

黑暗不能再伤害到我,妖魔鬼怪不能再伤害到我。但是,我反而受伤了。在受伤的夜晚,一个人跑出去,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我害怕那善变的人心。灯光明亮,照不暖我冰冻寒冷的心,我走在灯光下,走在暗影里,耳边是路边商店里播放的流行歌曲,那时候赵咏华特别流行,大喇叭里总是放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歌声甜腻,却唱出多少女孩子的心声?我也爱唱这首歌,年轻的女孩子,谁不想找一个人一起慢慢变老呢?可是终究“最爱的人伤我最深”,当谎言被戳穿,心上人的无情虚伪彻底暴露,“冷冷的风里飘着冷冷的雨”,我只能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头,不想回家,不想去有人的地方,只想一个人走,一个人走到地老天荒。

没有人问过我,“你好吗?伤过吗?”我也不曾问过谁:“你好吗?伤过吗?”有些话似乎很难说出口,似乎还是不说的好。

一个人躲在暗夜里哭泣,眼泪流得多了,似乎把脑子里的水也流干了,许多事情明白地暴露在眼前的时候,便是下决心的时候。摆脱那个让我流泪的人,一个人也可以浪漫!

受过伤的心,在暗夜里格外敏感些,老歌的旋律流过陈年的伤口,带来丝丝凉意。

“你好吗?伤过吗?”我很好,我伤过,也好了。我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头,不害怕,不伤心,温暖的灯光照亮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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