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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

2014-12-25  本文已影响29人  公子小白不说话

我的人生,始终是一段旅途。

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踏上这辆火车的。

只依稀记得,当我第一次睁开朦胧的睡眼,天才破晓,冷冽而锋芒毕露的光线直直地射入我双眼。

我趴在车窗上向外看。破晓的天带着一种微凉。肃杀,却新生。

绵延的光线慢慢爬上天空,站在云端眺望大地,然后散落在缱绻的山岭上,凝结成微霜。

是别样的静谧。

我环顾车厢,大家仍旧沉寂在梦中,就算偶尔有从梦中惊醒的人,也只迷糊片刻,又睡了过去;也许是这样的黎明太过寻常,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也许是这样漫长的旅途早已让他们疲惫,没有谁肯看一眼这令人沉醉的景色。

我疑惑地耸肩,转而兴致勃勃地望向窗外。

天边依稀有一簇跳动的红色小火焰;我的身影朦胧地映在车窗上,模糊的剪影却没有模糊掉我瞳孔里的微光。

二>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一直忙忙碌碌的,似乎有做不完的事,例如收拾她的行李。她说这是顶重要的事——虽然我十分看不上。她有时也会与别人一起谈论些平淡到无聊的问题,但大多数时间总是在埋头整理那些屈指可数的行李,偶尔也会像一只焦虑的动物般在过道上踱来踱去——我不知道她在焦躁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但是还好,一到夜晚她总能按时睡去。

当然,这并非是我所说的奇怪,因为基本整节车厢里的大人都这样。

我所说的奇怪,是指她常常用一种深沉的柔和的目光望着我,那目光似乎带着一股奇怪的暖流,柔和地将我包裹起来,又像天边那簇跳动的火焰。

温暖又不失热烈。

我向她微笑。

三>

女人对我很照顾。她总爱亲自帮我打点一切;她告诉我该吃什么,该干什么。渴了给我端水,夜里给我披衣。我很感激她。

可是我也很烦她。

她是个令人烦躁的女人,仿佛具有一切女人的通病,比如神经质、多疑、敏感、骄傲而霸道,还总是喋喋不休。

她总是在我沉迷于窗外景色的时候强行打断我的思考,并告诉我,你要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了;在我想去其他车厢溜达的时候,她总是站在车厢口大声喊我名字,想方设法把我弄回她身边呆着。

“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其他的车厢有多危险你根本不知道。”她说。

“我看太平得很。”我涨红了脸据理力争。

“你还小,你懂什么。”她强硬地打断我。

我和她经常争吵,到了最后,我开始尝试尽力忽略那些不愉快的冲突。

“她只是担心我。”我想。

四>

她从不看窗外,和所有人一样。

有一天,我打开玻璃窗,并试着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呼啸而过的风的力度。

她惊叫着,制止了我鲁莽的探险。

“你在做什么!”她惨白了脸。

“看风景啊。我想离那座山更近一点。”

“看什么风景!”她狠狠地关下窗子。

“窗外的风景很美啊,为什么不看看?”我不解。

“每天不都一样,哪有什么好看?还不如早些为终点做准备。你也该整理一下你的行李了。整天尽做些又危险又无用的事。”她摸摸我的头,顺手拉下了车窗帘,遮住了我的视线。

明明不一样啊。晴、云、雨、雾,高山、平原、丘陵、盆地,每一处明明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那你的终点在哪?”我有些不悦。

女人愣了一下,神色木然,半响,她极轻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我顿觉无趣,伸手想拉开窗帘,却被反应过来的女人制止,“你总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怎样下车?”

“不是发呆,是看风景。”我强调,“再说,你连终点在哪里都不知道,干什么总想着下车?”

“总归是要下车的……”

她嘟囔。

身边的女人总是不停地跟我提那未知的终点,我开始厌烦她。

五>

女人下车了,不知在什么时候。

也许是在我吃饭的时候,也许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她就像水汽一样蒸发散失掉。

一路的旅途让我无聊到焦躁。窗外的风景如同日复一日重复播放的老电影,早已失去了色彩;总被其他人当作异类看待,我也觉得劳累——没有女人帮我打点,我总得学会自己收拾行李,以及,不得不顾及旁人伪装着若无其事,却满怀深意的探究的眼神。

在我埋头整理行李的时候,我会突然想到消失的女人,然后我有些失神地怀念着那些逝去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如此欢乐而多彩,即使是争吵着。

我无聊到寂寞。

六>

女人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一个小男孩。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亲切。

像是女人又回来了。

从未离开过。

我像当年女人为我做好一切事情一样开始照顾他。怕他学不会该做的事,怕他遇到危险,怕他掉出窗外。

然后,他开始与我争吵,冷战,就像当年的我和那个女人一样。

七>

当我即将下车的时候,我正又一次望向窗外。男孩正忙碌地清点着他的行李。

窗外的云霞卷了又舒,堆叠成绮丽的形状。漫天的霞光柔柔地洒在我脸上,我突然有些怀念女人手掌的温度。

我碰碰男孩,示意他看窗外。

他厌烦地挥开我的手。

“我正忙着呢!”他说。

“看呀!窗外!快来帮我一把!”我兴奋地扣着玻璃窗,试图把窗子打开,呼吸一口窗外的空气——每天浸泡在车厢腌臜的气味里,我的感官似乎都迟钝了好多。

“真是无聊,”他讥笑,“有什么好看。”

我放弃了开窗——事实上,我发现我已经打不开它了。

我突然觉得失落。

冥冥中,我站起身往车厢尽头走去。

车门竟然开着,门外是一道道灿烂的霞光。

行李全落在车上,但我知道我必须得走了。

我走下火车回望。

“他会不会有一点想我呢?他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呢?”

然后我看着火车呼啸着消失在广袤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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