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里的妈妈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33期“母亲”专题活动。

早晨睁开眼，女儿突然对我说：“母亲节快乐，妈妈，来抱抱吧。”一愣神间，我笑了。“母亲节啊，谢谢宝宝。”我倾身过去拥抱女儿。

忙完早饭，打开手机，想打给妈妈，犹豫半晌没动。自从来江城照顾女儿，亏欠母亲太多，年迈的母亲全靠姐姐们照顾，偶尔打个电话，母亲腿脚不好，电话一般要响到自然挂断，再重拨一遍，母亲才能接到。颤巍巍一句：喂，谁呀！

“我，小幺。”才回答一句，脸上早已爬满泪水。母亲总是反反复复，絮絮叨叨把全家兄弟姐妹的事说个遍，再将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事也说个遍，末了总是嘱咐我照顾好孩子，不要牵挂她。

怎么能不牵挂呢，但我极少打电话给她，姐姐们有时会叮嘱我多给母亲打电话。怎么能不想打呢，是不敢打。每次挂了母亲电话，心里扯着疼，很多天都缓不过劲，觉得人生活着真没意思，没有什么是能自己掌握和支配的，哪个角色都没做好。

这种负面的情绪能让人疯掉。

今年母亲身体更差了，前段时间还住了院。我什么也做不了。还好经过医生治疗，母亲情况好转，出院休养。姐姐们不放心，在家里装了监控，可以通过“喵喵精灵”APP看到母亲，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她也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此后，我多了一个习惯，只要有时间就会登录上去，慢慢地转动镜头和方向，在监控镜头下观察妈妈。前天妈妈起床扶着桌子在甩腿和胳膊了，昨天妈妈摸索着去浇花了，今天妈妈在床上躺了很久，翻来覆去的……

“妈妈，你的花开了，红艳艳的。”

“啊，是谁啊，桂桂吗？小幺吗？谁啊！”母亲扶着桌子抬头搜寻着，她的眼睛早都看不清东西了，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你猜。”我笑着，眼睛在下雨。

“你能看到啊！绣球花开了吗？我说感觉眼前红艳艳的。我再去瞅瞅。”母亲缓慢地扶着桌子一步步挪到窗台边上。满头白发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开了几朵？”母亲抖着手摸上了红艳艳的花朵，又一朵朵地摸索着，“打了三个朵呢？好像就开了一朵，其他没有红色。”妈妈边说着边回头望向摄像头。

“恩，再过几天肯定都开了。你慢点走，中午吃什么？”

“呵呵，是小幺啊！”妈妈孩子气地笑。“你一问这我就知道是你了。这周是你小姐管我，前段时间住院把她们都累坏了，我说出院不用管我，她们不听，今天中午可能吃面片吧。哎呀！管它吃啥，我反正啥也吃不出味道，牙又不行。”妈妈情绪低落极了。

“别瞎说，你刚出院，味觉不好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

“我现在还有啥用，就是拖累。”母亲的话刀子一般割得我心里难受。“你的用处就是你在，家就在。姐妹情分就在。我们的念想就在。所以你好好的，别乱想，我放假回去看你。”我哄着，威胁她。

“好好，你照顾好孩子，别操心我。”母亲慢慢地转出客厅，我看不到她了，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看到她难过。

想起她前段时间住院，姐姐们想找个护工白天换下班，她激烈地反对。我对姐姐说，别太顺着她，否则一家人身体都熬坏，更没人照顾她。姐姐叹气说，“算了，老妹，我们再撑一下，妈妈是害怕，她怕我们不要她，不管她了。”

后来我经常想，我真是不孝。从小到大顶撞她最多的是我，让她操心最多付出最多的是我，现在离得最远照顾不了她的依然是我。监控里的妈妈有时很颓丧，有时在唱赞美诗，有时说着我听不清楚的话。

但，母亲在。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