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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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的一个清晨,我约了和爸爸一起出门儿干个啥。
时间到了,爸爸还没来。过了好一会儿,爸爸来了,笑嘻嘻的。
我非常吃惊。
因为爸爸是个极度守时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准时甚至属于迟到的一种,他向来是要提早到的。可是现在,爸爸不但迟到了,还笑嘻嘻不以为意!
一想到我小时候爸爸是怎么用他严苛的时间观念约束我强制执行,以至于每一次和朋友出去我全程都在担心“回去迟到的可怕后果”而完全不知道究竟玩儿了些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更令人惊骇莫名的是:爸爸染了头发!
那发型像小男孩儿的西瓜头,下面剃得青溜溜,上面染黑——那一看就是染的:极黑,黑到诡异的地步。苍颜黑发,十分不搭。
记忆中爸爸坦然接受老去带来的外貌变化,并没有染过头发。
关键是现实:现实中爸爸常年用推子把头剃光,哪有头发拿来染啊!
这是一个发生在清晨的梦。
梦里我屁滚尿流而逃,满心都是拒绝:救命啊,这不是我爸爸!!!
很想忘掉这个梦,它让我心里不舒服。
可是旧梦未忘,新梦又来了。
这次是和爸爸去旅行。
乘着一条好高好大像泰坦尼克号那样豪华的船,我们坐在甲板上吹风,海浪翻涌如心潮澎湃,蔚为壮观。
在这样的美景里我突然发了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朝爸爸说了许多许多责备的话。我的话如暴雨倾盆而下,夹杂着愤怒的冰雹,对着爸爸狂轰乱炸!
然后我愤然转身离开,一下子置身于麦当劳——原来我在这里打工。
一回到香喷喷的炸鸡味儿里我就清醒过来,整个人都被悔意淹没了。
我得去道歉,不管爸爸说什么我都得去道歉,不管爸爸原谅不原谅我都得去道歉,我现在就得去必须得去……
我神经质地在店里走来走去念念叨叨,直到一位伙伴看不下去了,说:“我来帮你顶班,你去吧。”
立刻冲出去找爸爸。
这回可没那么容易了——爸爸在高高的大船上,要想登船,只能自一条长长的软梯攀援而上。
软梯在烈风中剧震,像一片脆弱的叶子;梯级与绳索全被冰雪覆盖,滑不着力,刺骨寒凉;下面是飞卷的海浪,藏着叵测的恶意;上面是望不到头的延伸,仿佛是不可预知的结局……
在梦里,我有现实中所没有的勇气和能力,二话不说就开始攀爬。
然后我终于回到了不久前愤而离开的甲板,爸爸仍坐在原处,凝望着无垠的海面——仿佛一切没发生过,又仿佛知道我会回来。
我冲过去语无伦次地请求爸爸的原谅,抓着他的手,眼泪喷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在甲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孔洞。
爸爸面容慈爱,笑意温和,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那样看着我,春风一般柔煦和暖……
我醒来在清晨气温已达30度的南国,清脆的鸟语将很快被聒噪的蝉鸣全方位覆盖。
没有大船也没有骇浪惊涛,没有吵架又和好的父女俩。距离上次和爸爸一起旅行已经过去两年了。
我躺在床上怔忡良久,还是感觉梦里的那人——那不是我。
在现实生活中,究竟是有着怎样无法言说的事情,让我和爸爸非得在梦中“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地表达呢?
这样的思虑在我心里很深的地方沉沉地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