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的烦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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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方某医科大的录取通知书递到他们家门的时候，家里一下就炸开了锅。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妈妈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大叫起来。

“明明是你祖父亲自交的志愿表，怎么会错呢？”爸爸也不解地望着阿九。

“他要想做手脚，怎么都挡不住。”祖父慢条斯理地说，“自己的孩子什么德性，还不知道吗？”

阿九很庆幸当时有祖父帮自己打圆场，正如祖父所料，关于填志愿他是隐瞒了家人。在祖父帮他交志愿表之前，他早已交了自己的一份，那一份才是真正的第一志愿表。祖父交的那份最多算得上是补录表，当时高考是允许填两次志愿表的。

既然已成事实，再多的抱怨也没有用了，加上他们家本来就是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说出去又会遭人笑话，是医就是医吧。女孩子学医也不错嘛，最终在祖父的劝说下，家人接受了这个事实。

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阿九独自一人，在开学前几天就去了学校。去的那天，他特意买了一套灰色的休闲运动服，加上他一直以来假小子的短发，别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女孩子。

从决定报考医学院的那一刻起，阿九心里都在酝酿一个大的计划――他要彻底改变自己，做个男孩子。他相信随着医学的发展和进步，一定能满足他这个愿望。他知道，他这个想法一般人是不能接受的，包括他的家人。但他就是要做，哪怕天塌地陷，他从小就是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到校的那一天，阿九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绕着偌大的校区走了一圈，偶尔碰到一两个提前来考察的家长。校区的绿化带很美，虽然已时至深秋，远远看去，好像时光还停留在春天里。南方就是不同意北方，从万木萧条的家乡出发，一路上越走越明朗，最后时光好像又转换了季节。此刻，他沐浴着新鲜的阳光和空气，几乎忘记了在家的压抑和沉闷，心情刹那间又像小鸟一样雀跃起来。

传达室的大叔带他到了新生宿舍，“今年新建的，都是六个人一个房间，现在没什么人，你自己先挑一间吧！”大叔说完就转身走了。

阿九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过一间间充满神秘的房门，探宝似的挑选着，最后他终于选定了靠墙角的那一间。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正纳闷时，无意间发现屋里还有个人。

“你好！”看到阿九，她立刻站起来说，“我叫梅子。”

“哦……你好，叫我九儿吧。”阿九感到有点措手不及，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但不知怎么的，看到梅子，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这张脸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努力回忆着，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天生就喜欢身材纤细的女孩，就像梅子，还有那姣好的面容和浅浅的笑靥，他禁不住都醉了。他曾经抱怨上天的不公平，同是女孩子，为什么他长成一个男人的身材。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去海边吹吹风，晚上回来睡不着的时候，就相互讲笑话，有时一个人讲着讲着，另外一个人就睡着了。他好怀念那段日子，只是好景不长，梅子就退学了。开始他怎么也想不通，后来听同学说她家里出了事。

自从和梅子相识，就从未听她提起过她家里的事。梅子走后，听她的一个老乡说，梅子家里很不幸的，父母是换亲结婚，母亲从小心智不全，父亲家里穷，又大母亲十岁。父母的结合，还是牺牲姑姑换来的。姑姑当时二十出头，年轻貌美，当时想娶她的漂亮小伙子可以排一长队，其中不乏家庭条件非常好的，但最终姑姑还是嫁给了舅舅。舅舅比姑姑大十二岁，人又老实巴交的，干活也没啥力气，十里八村的没有一个给他提亲的。姑姑出嫁的头一天晚上，梅子的奶奶老泪纵横跪着向姑姑求情：你就帮帮你哥吧，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吧？你更不希望他绝后吧？无奈，最后姑姑还是屈服了。

梅子他们那个地方的人，思想都比较保守和落后，尤其重男轻女，所以每家至少都有四五个小孩。女人就像猪一样，不管你生几个女儿，都不能算数，直到生出儿子为止。梅子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还有两个妹妹和最小的弟弟，生她弟弟的时候，妈妈由于是高龄产妇，加上她本来身子就弱，差点把命搭上。妹妹和弟弟都没有读书，只有梅子从小聪明，学习成绩又好，爸爸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梅子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从她的外表看，给人感觉她的出身很好，她的心事和忧伤从不挂在脸上。就连阿九跟她相处那么久，几乎亲密无间，也从未看出一点端倪。梅子这次回去，也是出于无奈，父亲由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整个家庭一下瘫痪了：母亲整天糊里糊涂的，有时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清，弟弟妹妹尚小，奶奶年纪大了，生活都不能自理。梅子回家后，便一人挑起了全家的重担。

阿九听了梅子的遭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真的不敢相信，在今天这个大好时代里，还会有梅子那里那样愚昧的人，还有梅子那样苦难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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