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黑暗里的光（6）

春天的雨绵绵下了数日，谢岩在文青社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几个大字，想起还有事情要办就撑着伞出去了。等到放学后，文青社进来了五六个学生，每个人坐下之前都会看下墙上的黑板，上面写着“白马非马”，学生们知道，这是谢岩留给他们的作业，要他们以此为题写篇文章。

学生们陆陆续续开始动笔，但没过多久，大家的思路就被从校外传来的阵阵炮竹声打断。萧志张望了下窗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摇了摇陈学明的手说道：“这炮竹是不是从城隍庙那边传来的。”

陈学明只顾写着文章，无暇顾及萧志的打扰，只是草草回了一句：“兴许是吧......”

萧志小声说道：“听说最近那有庙会，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去逛逛？”

陈学明没有回答，萧志并没有就此作罢，又说道：“你不说话的话，那就表示答应了。”

陈学明被迫回了句：“赶紧把先生布置的事情写完，回去再说。”

谢岩回来了，他打算每个桌子都挨着看看，检查一下学生的情况，走了两步刚停歇不久的炮竹声夹杂着雨声又飘进了社里，响了许久才又停了下来。谢岩心里想着：这外面这么嘈杂，文章估计写不好。于是他对同学们说道：“今日的文章，我们改日再写吧。”

学生们停下手中的笔看着谢岩，谢岩走到黑板前说道：“明日就是小年了，索性换个题目，我们每人写一幅春联吧。”

萧志听了谢岩这个建议，欣然说道：“好啊，写完每个人念一念，先生再评个高低好坏。”

谢岩笑了笑，把黑板上的字擦掉，然后回头说道：“就你点子多，那大家开始写吧。”

不到一会儿，萧志就停下了手中的笔，得意地看了一下周围，谢岩问道：“你这么快就写好了。”

萧志回道：“写好了。”

谢岩走了两步，说道：“那等大家都写好了，你第一个给大家念念。”

一刻钟的功夫，所有人就都写完了，谢岩说道：“看大家都写完了，那就按刚才说的，萧志将你写的给大家念念吧。”

萧志站了起来，看了一下桌上自己写的两行字，仰头抑扬顿挫地念道：“春雨沥沥辞旧岁，爆竹朗朗迎新春。”

谢岩点了点头点评道：“真可谓以景即兴，信手捏来。”

谢岩示意萧志坐下，同时他又问道：“接下来谁也起来念念？”

萧志有些得意忘形，他推了一把陈学明，说道：“先生，学明也写好了，让他来吧。”

谢岩顺着萧志的话，说道：“学明，那就你吧。”

陈学明站了起来，笑了笑：“我这对联肯定不如萧志的好，既然先生要求，那我也给大家念念。”

陈学明念了起来：“爆竹一声震天地，春色万绽换人间。”

谢岩边听边走了过去，他拿起陈学明写好的对联看了看，萧志坐在一旁仔细回味着陈学明的对联，顿时也觉得自己逊色于他。谢岩看完把纸又放回了陈学明的桌上，他回到黑板前也准备给陈学明做个点评。此时窗户上的玻璃敲打声打断了他，他寻声看去，品学书店的店长老徐正探着头看着他。

谢岩走了出去，见到老徐表情有些僵硬，心里有些嘀咕，他问老徐：“老徐，你怎么来了。”

老徐没有立即开口回答，直到他想好要怎么说才吞吞吐吐回道：“出......出事了！”

谢岩见老徐失了神，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继续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徐余光看了一下屋里，几个学生正看着他们俩，他对谢岩说：“我们到一旁说吧。”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老徐按耐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有些颤抖地说道：“那被抓的‘左联’作家被秘密杀害了。”

谢岩得到这个噩耗，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老徐看谢岩没有应答，自己就继续说道：“刚才你不是让我托人捎些东西给他们，那人去了龙华监狱才知道，这些作家已经被秘密处决了，你的朋友胡也频也在里面。”

谢岩不禁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徐回道：“说是两三天前的事情。”

这些作家里头，有谢岩的好友胡也频，谢岩想到他们以往的那些友情岁月，一股悲痛压抑不住，眼镜已经被泪水浸湿。老徐安慰道：“老谢，你要坚强一点，被学生看到不好。”

谢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摘下眼镜，先擦干眼里的泪水，再擦拭了一圈镜片，然后又戴上去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老徐拍了拍谢岩的肩膀：“那我就回店里了，你那些东西在我店里，下着雨没给你带来，你有空再过来拿吧。”

谢岩点了点头，老徐就此回去。而后，谢岩回文青社，他匆匆地跟自己的学生说了句：“今天就到这，大家可以回去了。”

虽然大家觉得谢岩有些奇怪，但也只顾收拾东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