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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令之风云突变|云中居

2017-05-20  本文已影响301人  b7bcde29411b
文·月亮与二师兄

01 北方有佳人

“你可不知道,那姑娘生得有多好看。”

“哦,这话咋说?”

“肩若削成,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冰肌胜雪。你瞧她容貌时,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诶,打住打住,大师兄,你太酸了。何况你说得也太夸张了些吧,都把人家捧到天上去了,你这书呆子说的话,我可信不过。二师兄,你来说,到底怎么样啊。”

“硬了。”

……

那天,聂倾城身着白衣,腰束金环,一袭长发垂到腰间,上面插了根碧绿的发簪。

她来到观云台,郑重跪下,请求拜入云中居门下。

此时日头正高,将斜未斜。观云台崖边,有一处石亭石桌。门主云不忧坐在石凳子上,胡子上沾着烧鸡的油脂,老头子头也没抬,专心啃着手上的鸡脖子。

聂倾城就这样跪在老头面前,骄阳之下,一动不动,看着老头,和他面前的那盘烧鸡。

没一会儿功夫,盘子里就只剩下了鸡骨头,两个年轻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抬来了一把黄花梨太师椅。云不忧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往太师椅上一躺,两腿一蹬,椅子摇晃起来,老头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两个男子一言不发,其中一个头上束着青色的发带,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伸进去掏出了一本发黄的书,随即往石凳子上一坐,翻阅起来。

另一个则看了看石桌上一盘鸡骨头,一个空盘子,上面散落着几个花生皮。他抓起了桌上的酒壶,在手里掂了掂,又倒过来使劲晃动,空空如也。他撇了撇嘴,收起了盘子和酒壶,便往观云台外走去。

等他走到聂倾城身后,悄悄转过头来,瞄了瞄聂倾城腰部以下的位置,拿着空盘子那只手,朝石凳子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待得云不忧悠悠转醒,天色已是黄昏。老头眼见小姑娘虽然身形发颤,仍是规规矩矩地跪着,点点头,“心性倒是不错。”

“小娃娃,你想入我门下,可有一技之长?”云不忧背着双手,慢悠悠地晃到了聂倾城跟前。

聂倾城晒了一下午,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听得苍老声音响起,挣扎着抬头,强打精神回道:“小女子愚钝,只练了些粗浅功夫。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也还略通一二……”

云不忧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聂倾城轻咬嘴唇,“前辈可以出题考较。”

云不忧哂然一笑,“娃娃,你可会砍柴烧火?”

聂倾城一愣,“这,不曾做过……”

云不忧指了指不远处小木屋升起的缭缭炊烟,“可会烧饭做菜?”

“……也未曾做过。”

“可会说故事,讲笑话?”旁边束发男子合上书本,点头示意。

聂倾城茫然摇头。

“嗨,你这妮子,洗衣叠被,针线缝补总会一样吧?”

“倾城愿意学。”

“你愿不愿学是你的事。”云不忧寻了个石凳坐下,束发男子同时倒好了一杯茶,顺势就递了过来。云不忧吹了吹,小嘬了一口,道:“我这儿不养闲人,请回吧。”

聂倾城双腿似已生了根,跪在原地,一声不吭。

“哟,女娃儿,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了?”

云不忧似在玩笑,眼睛微微一眯,作势就要起身。旁边束发男子却抢先站了起来,拱手道:“师父,留下她吧。”

云不忧歪头过来,“啥也不会,留下没用。”

束发男子笑了笑,手指向炊烟升起的方向,“有她在,干活快。”

云不忧抚了抚胡须,若有所思,盏茶功夫之后,冲束发男子点点头,“有理。”随即朝聂倾城招了招手,“起来吧。”

束发男子对着聂倾城微微点头,又倒了杯茶,端了过去。“还不拜师?”

聂倾城如蒙大赦,作势往前,想要接茶拜师,略一使劲,双腿早已毫无知觉,整个人直挺挺向前一倒。

束发男子赶忙接住聂倾城双臂,只觉一双皓腕柔弱无骨,心头一颤,却是面不改色,缓声道:“当心。”

“多谢这位师兄。”聂倾城似是放下一块大石,几个时辰以来,终于眉头舒展,微微一笑。束发男子扶着聂倾城的手,看得有些痴了。

此时,小木屋房门缓缓打开,先前那个挑大拇哥的男子,提拉着两个竹篮,朝这边缓缓走来。

云不忧一挥袍袖,沉声道:“先吃饭。”


02 云胡不喜

待得下山购买物资的少年回来,天已入暮。束发男子择了个僻静的木屋,收拾出来,领聂倾城住下。

另一位男子挽起袖子,正在后厨刷锅, 炉子里热着洗澡水,灶台上竹篮子倒扣,盖住了一副碗筷。那少年推门而进,喊道:“呼,累死了。二师兄,我回来啦。”

男子努努嘴,手上的活却没停,“给你留了饭,赶紧吃。”

少年“哦”了一声,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伸手便去摘篮子。那男子转头瞪了一眼,少年又缩了回去,垂头丧气地出去,片刻之后回来,扬了扬双手道:“喏,洗干净了。”

男子归置了锅碗,又开始擦起灶台,“赶紧吃,吃完自己收拾,等下有事跟你说。”

少年刚刚扒了两口饭,嘴角沾着米粒,含糊不清地问道:“啥事儿啊?”

那男子突然停下不动,嘘了一声,少年嘴里含着饭,不明情况,不敢咀嚼,整个后厨,剩下火苗跳动的声音。男子侧耳,随即继续擦起了灶台。“没事,书呆子来了。”

话音刚落,束发男子推门而入,一脸感慨。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叫云胡的少年朝灶台边的男子竖起大拇哥:“二师兄,你这手功夫当真厉害,我服。”

那二师兄不以为意,看了眼束发男子,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云胡开始继续扒饭,“大师兄,啥事儿这么高兴呀?”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你这个年纪,还不懂。”

“嘁,故弄玄虚吓唬人,二师兄,大师兄到底怎么啦?”

“今儿来了一妞,贼好看。这书呆子发情了。”二师兄擦完灶台,抹布一扔,放下了袖子。

“师弟此言差矣,君子爱美,求之以礼,岂可说成如此污浊之事?”

“哼,是啦,我污浊,先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师妹叫着,就把人家领到房里去了。”

“总胜过你,偷偷看人家姑娘的……的……那个。”烛火下,大师兄的脸映得有些发红。

“我便看了又如何,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德行。”

云胡眼见二人又要斗嘴,赶忙道:“两位师兄先别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师兄脸上又出现陶醉之色,“你可不知道,那姑娘生得有多好看。”

……

聂倾城成了云中居的三师妹。在上山之前,她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个天下最神秘的的门派。孤峰峻岭,云海雾松,山间清泉凌冽,风吟鸟唱。

这些她都见到了。

还有传言中,飘然如仙,文物双全的云中居门主……

聪颖勤奋的少年英杰……

这些她也见到了……吧。

头戴束带,笑容温和的大师兄,是云中居实际上的大总管,主要负责:管钱,安排师兄弟干活,给门主讲故事。

面无表情,四处游走的二师兄,是云中居日常运转的中流砥柱,主要负责:砍柴打水,洗衣做饭。

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小师弟,是云中居……门主的亲孙子,主要负责:找大师兄要钱,外出买东西。

至于门主云不忧,主要负责……

老头子负责好好活着。

聂倾城来到山上之后,显得很尴尬,她不会干活,存在于此的意义,似乎也就是好好活着。

山崖边,云海间,树林中,清泉畔,这高山上的人间盛景,聂倾城随处都可去得。三餐无忧,连衣服二师兄都给洗好晾干,叠好放进篮中。也算是享福了。

但聂倾城有她自己的骄傲,她接过二师兄递过来的衣篮,小脸微微一红,说以后我自己来就好。

二师兄嘴角一扬,“你?能洗干净么?”

两天后,聂倾城红着脸,提着篮子递给二师兄。“麻烦师兄了。”

聂倾城很骄傲,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干活这件事情上,的确没有天赋。

为了报答二师兄,她烧糊了饭,弄乱了房间。帮忙砍柴,手上长起了水泡,出去打水,挑着水桶走在山路上,最后崴了脚。

聂倾城躺在床上,接过二师兄递来的药,红着脸,说道麻烦师兄了。

二师兄往小床上一挤,低声道:“师妹,你多给我几次抱你回来的机会,咱俩说不定有戏。”

聂倾城往后面一缩,一声不吭。二师兄哈哈一乐,转身回去做饭。

聂倾城放弃了帮忙干活的念头,她决定去找师傅,讨教武功。

结果是,聂倾城跟老头子并排坐下,每天听大师兄说说故事,从历史掌故到江湖传说,哪个皇帝被妃子给弄死,哪个少年人指点江山,封侯万里,再也没回来过。

老头子就爱听这个。

聂倾城喜欢那些故事,但她不喜欢那些故事的结局,她不明白这个一脸温柔的大师兄,为什么说起故事来这么冷酷。

大师兄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后来,还是云胡告诉聂倾城,以前大师兄的故事,结局都很美满。后来二师兄听了几次,嘲笑大师兄,说他没有生活。

聂倾城奇道:“为何这么说?”

“接着。”云胡从树上扔了两个橘子下来,随后提了口气,脚尖一踮便跳了下来,着地无声。“二师兄跟大师兄说,这‘世上好语书说尽,眼前苟且谁奈何’,少废话,来干活。”

聂倾城看着云胡稳稳当当的下盘,叹道:“师弟,你小小年纪,轻功就已如此了得,我云中居的功夫,当真博大精深……”

云胡“扑哧”一乐,“三师姐,你莫要告诉我,你来是想学功夫的?”

聂倾城郑重点头,“家父说过,云中居乃是天下武学圣地,入此门中,习文练武,皆是人中龙凤。”

聂倾城一本正经,盯着云胡的眼睛,这小小少年眼见如此,也收敛了笑容,搔搔头:“师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云中居历代门主,都姓云。”

“嗯。”

“我本不姓云。”

“你不是师父的……”

“没错,云不忧是我亲爷爷。可爷爷本也不姓云。”

“啊?”

“谁做了这个门主,就得姓云。”


03 囚笼

聂倾城一脸疑惑看着云胡,只见这位小师弟神情突然有些失落,整理了一番思绪,才缓缓道:“你说,云中居乃是武林圣地,每一代云中居门主,皆是武艺冠绝天下,此话原也没错。但你却不知,云中居门主之位,代代相传,传的不是荣耀,而是枷锁。”说到这里,云胡往后一靠,倚在了一颗橘子树上。

聂倾城不解:“师弟此话何意?”

云胡嘿嘿一笑,“想做云中居的门主,容易得很,谁的功夫高,谁就可以在云中居发号施令。可想要入云中居,却没那么容易。”

聂倾城想到自己入门时的样子,点头称是:“门中择徒,确是严厉。”

“严厉个鬼。”云胡不屑地爆了句粗话,“只要是个人,会干点活,那老头都会高高兴兴地收下来当苦力。”

云胡没注意到,眼前这位三师姐小脸微红,自顾自的说道:“云中居,任谁都可来得,只是,任谁还有去处,都不会来到这里。”

聂倾城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快:“师弟岂可这般言语。”

云胡摇着头,一脸严肃道:“师姐,我并非是在开玩笑,一入云中,江湖无路。在这山上的每一个人,都已没有了回头之路。”

“三师姐,你可知大师兄,原本是诗书世家,自小耳濡目染,满腹经纶,十里八乡,皆知他的才名。他十六岁开始,参加科举,却是屡试不第……原来,大师兄的父亲昔年在朝为官,一身文人傲骨,仗义执言,得罪了许多人。其中一位老对头,已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大师兄屡番应试,或被刻意打压,或被调换文章,终是一场竹篮打水。”

聂倾城远远看了眼观云台,有些失神。

云胡摇了摇头,叹道:“大师兄性情耿直,得知事情原委,上京讨要说法,却被冠上个科场舞弊的罪过,打入大牢,终身监禁。而大师兄的双亲……被抄家没产,流落街头。两位老人跋涉千里,赴京伸冤,遍求昔日同僚,跪在高门大院之前,不分昼夜。”

聂倾城轻咬嘴唇,喃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云胡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老两口身无分文,面对满城大门紧锁,含恨而终。大师兄在牢中听见噩耗,以头叩门,整夜嘶吼,骂道苍天无眼,却终是无用之功。至此,他心灰意冷,在牢中三年,向诸多罪犯讨教武功,倒真让他遇见了几位高手,日夜习练,得了一身武艺。终于在一个夜晚,越狱而出,不久后一个雨夜,那位朝中重臣,满门鸡犬不留,鲜血流了一地,一直延到门口。”

聂倾城掩口惊呼,云胡却是一脸平静,开始剥起了橘子。

“然后,大师兄来到了这里,拜了爷爷为师。”云胡悠然一笑,扬起头,一幕往事浮过眼前。“当时的大师兄一身是血,血块凝结在一身衣袍上,手里提着把满是缺口的刀。别看他现在白白净净,那时候一张臭脸,全是泥浆血渍……但他活下来了。”

“这就够了。”云胡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山风拂过聂倾城的裙摆,带来女儿家身上淡淡的脂粉香。

“师傅救了他一命。”

“师姐说错了,救大师兄的,是他自己。”云胡起身,往前踏了两步。“云中居与江湖庙堂皆有约定,入云中居者,从前之事,既往不咎。”

聂倾城奇道:“竟有此事?”

云胡点点头:“条件只有一个,永不出云中居,方能不论恩仇。”

聂倾城瞳孔一缩,心中猜到了几分,不觉间,已向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师姐可知道,为何要让我负责山中一应物资的购买?为何,二师兄要终日劳作?为何,大师兄时刻在爷爷面前打转?”云胡终于剥掉了一整颗橘子,囫囵地塞进了嘴里,嚼了半天才终于咽下,淡然一笑道:“云中居,是这天涯之外,一座永恒的囚笼。云中居收的每一个徒弟,都已在世俗之中,失去了安身之所。而所谓武艺冠绝天下的云中居门主,也不过是这座囚笼中,同样被困在这里的牢头。”

说到这里,云胡意味深长地看了聂倾城一眼,问了一句:“三师姐,你想成为下一个牢头么?”

聂倾城如遭雷击,不发一语。云胡那张年少的脸庞,露出一丝嘲笑之色,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聂倾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和那个人……二师兄,也一样么?”

“二师兄的事情,他从未提过,至于我……”云胡背对着聂倾城,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不过杀了个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罢了。”

“那你怎么会……”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那个人也碰巧姓云吧。”

聂倾城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云胡见状,再次转身,道:“师姐,我劝你一句。这山上,一个老滑头、一个书呆子、一个登徒子,再加上我这个小屁孩,都准备好在这里活到死了。倒是你……”

“你不如先弄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04 谁言寸草心

聂倾城十八年来,没出过江南。小桥流水,平湖秋月,青石灰瓦,贩夫走卒皆有六朝烟水之气,说得便是这千里江南。鱼米之乡,物产丰饶,多出富贵之家。

江南聂家,钟鸣鼎食的佼佼者。而聂家的大小姐,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角色。

金秋时节,聂家的百里桂花林,结了桂花,晾晒风干,香气四溢。聂府自制的桂花糕,厚薄均匀,质地松软,软糯化渣,香中带凉,颇受府中上下喜爱。

最喜爱这小吃食的,是聂倾城。聂夫人看着这满眼黄白,心中忽然想到,也不知女儿现在饿了没有?

聂府上下,正忙着预备两日后中秋佳节,每年这个时候,除了府中团圆大宴,聂府还会开仓施舍,粮食糕点,银钱花灯,让周围的穷人,都能好好过个节。

聂家老两口,和那位生得一副俊俏皮囊的大小姐,都是大大的好人。仗义疏财,广结四方文人豪客。这天,热热闹闹的聂府,又迎来了一批远道之客。

聂老爷子坐在厅前,面对着这二十余位男男女女,“倒茶看座。”

这些人皆着黑衣,肤色却是异常的白,细细一看,其中两人,身材高大,竟生得一双碧眼红须。

他们来自西域光明顶,江湖人对他们有另外一个统一的称呼。

魔教。

聂夫人侧身立在聂老爷子身边,左手成拳放在胸口,不安地看了丈夫一眼。老爷子按住聂夫人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为首一人拉下脸上面巾,面容清秀,竟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见他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靠,嘴角上扬:“姓聂的,时候到了。”

“年轻人,且莫心急,我已让府上备了饭菜,诸位远道而来,先好生休养一下,也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少废话。”那年轻人语气平静,目光却尖厉异常:“你早些交人,兄弟们早早完事,自有时间休息。你若是不识抬举……哼哼,难不成你以为,尽尽地主之谊,便不用死人了么?”

聂夫人面露不悦之色:“小伙子,我聂府素来以礼待客,并不代表聂府容人随意撒野,你若再口无遮拦,便请你们……”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射出一道寒光,直向聂夫人面门而来,不知何时,聂老爷子已经站起身来,将夫人护在身后,手掌一扬,那道寒光便已没入袍袖。

“好,好,好。”那年轻人抚掌起身,“聂家的金丝绵掌,果然名不虚传。”

聂老爷子颔首一笑,“雕虫小技。”

聂夫人惊魂未定,颤声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哟,你家相公没告诉你么?我们只是想请贵府的大小姐,上光明顶作客。习练我教无上神功——圣火令,也不枉她这天生的极阴之体……”

那年轻人前踏一步,向后挥了挥手,身后数人立时退出前厅,向聂府四方散去。不消一会儿,这群人又陆续回到前厅,其中一位高大男子靠了上来,附耳说了两句话,同时其余众人散成一圈,将聂家二老团团围住。

年轻人终于按捺不住,沉声道:“人在哪?”

聂老爷子轻抚胡须,“西北偏北,身可攀云。”

年轻人双拳一握,青筋暴起。“敬酒不吃,莫怨我们心狠。”

“且慢。”聂老爷子沉声道,“事无转圜,又何必多添死伤。”

“哼,我教好心,想助你女儿习得上乘武艺,此等机缘,旁人求也求不来。”

“嘿嘿,机缘,年轻人,你真当我对你魔教一无所知?你们所谓的圣火令心法,失传多年,只剩孤本残卷,加之此功刚烈霸道,极易走火入魔。你们不过是想以倾城极阴之体,中和这极阳的功法,莫说其中凶险,九死一生。即便侥幸练成,只怕也逃不过被姓袁的以乾坤大挪移吸尽内力,徒做嫁衣……”聂老爷子越说表情越是冷漠,“聂某的女儿,即便天涯终老,也不会受人摆布。”

那年轻人目露寒光,转动肩膀颈项,全身咔咔作响,魔教众人尽皆上前,就要动手。

聂老爷子眼见再无转圜余地,眼望窗外停驻围观的仆从,沉声道:“若此刻动手,我夫妇二人虽死,你魔教也免不了有人抵命。”

“呵呵,姓聂的,你尽管问问,我教上下,可有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聂老爷子轻轻摇头,似有决议。良久之后,惨然一笑:“不需你们动手……两日之后,我夫妇二人,自悬头颅于府门之上,了结此事,如何?”

那年轻人双手交叉回胸前,周围众人见状,也都向后退了两步。“有点儿意思。你想用这两天时间做什么?”

聂老爷子握住身后聂夫人的手,“聂某此生,从未失约,不可欠人,任何一个中秋节……”

两日后,聂府大门敞开,放粮施银,但今年,聂府却没有了团圆大宴。节日物资派发完毕之后,聂府每一个下人,都得到了一大笔银钱,足够他们回家,讨个营生,安稳度日。

中秋之夜,城中挂起了高高的花灯,河水淌过,传递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愿望。青石街道,车马攒动,玉楼之上,响起悦耳的歌声。

这一夜,江南聂家,空空的宅院,没有亮灯。

以后也不会再有灯。


05 云中谁寄锦书来

聂倾城来云中居,完全是父亲的安排。在云胡跟她说这些话之前,聂倾城都还以为这只是一次机会难得的上山学艺。

现在她站在橘子树下,心中越发觉得不安,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而那一定不会是好事情。

聂倾城突然发现,自己自从来到这里,就从来没有接到过来自山下的任何消息。

她突然很想回家。

聂倾城身着白衣,腰束金环,背起了行囊,正如她上山时的模样。

山腰,路口正当中的一座石亭,挡住了聂倾城的去路。一个懒洋洋的老头子坐在亭子下面,用手支撑着脑袋,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聂倾城咬了咬嘴唇,走上前去:“师父,我有事情,要回去一趟。”

云不忧放下手臂,缓缓抬起头,摇了摇,轻声道:“孩子,你回不去了。”

这是聂倾城,第一次听到云不忧这样说话。平静、认真、充满了力量。

不容置疑。

聂倾城心中一凛,表情却是更加坚决。

“请您让开。”

云不忧叹息一声,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前行。

云不忧站起身来,脚下一沉,聂倾城沿着来路倒飞出去,弹出三丈之外。

倔强的女子挣扎着再次站起,行囊掉在地上,一柄短剑从中露出。

聂倾城拔剑,前行,脚步缓慢而有力。云不忧眉头皱起,左手一扬。

短剑一折两半,聂倾城倒在五丈之外,嘴角渗出血来。

聂倾城用右手指节,拭了拭嘴角的血迹,一头秀发缭乱,遮住了半分眉眼。她撩了撩发丝,却发现眼前已变得有些模糊,双手撑地,左腿弯曲,竟是抬不起来。

但她终究还是站了起来,颤颤巍巍,一瘸一拐地朝着云不忧的方向挪动。花了好长时间,才越过了这五丈的距离。云不忧抬起手臂拦住了她,叹道:“何必呢?”

聂倾城声音嘶哑,朝着这只苍老的手撞了过去。

“让开。”

……

聂倾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微微张口,只觉得口干舌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尝试着轻轻抬了抬手,全身却如针刺一般地疼。

聂倾城放弃了活动,眼珠转动一圈,终于确认这是那间小木屋。

然后眼泪就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房间里,女子“嘤咛”的抽泣声回荡不息。

观云台边,云不忧负手而立,眼望满天风云。二师兄难得没有干活,跟着站在老头子身后。

云不忧突然问到:“女娃娃怎么样了?”

二师兄揉了揉眼睛,“你下手虽重,却未伤到要害,休养一月,当无大碍。”

云不忧轻轻“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二师兄拾起一块小石头,手腕一抖,射入了云海之中。

“家破人亡,再也回不去了。”二师兄叹道。

“冷血无情的老二,什么时候开始心疼人了?”云不忧转身过来,满脸戏谑。

二师兄只当没看见,低声道:“我只是看不得小娘们流泪。”

“哭吧,哭过了,就圆满了。在这孤山林下,任世间风云千樯,又与她何干?”

二师兄摇摇头,“那妮子不会接受的。”

云不忧仰头,“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时光老去,什么东西也不会改变。你小心翼翼保留下来那些回忆,苦苦挣扎,不愿放弃的承诺,可几十年之后,你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花丛,却发现连那个人的样子都记不起……那个时候,一切自然烟消云散,天下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的了你。”

二师兄看着老头子脸上最后挂起的微笑,骂了句:“谁他妈想要这种无敌。”

云不忧笑骂道:“小兔崽子,那娃娃跟你可不一样。”

“她是无罪的囚徒。”二师兄闭眼,转身离开。

“啥时候做饭?”云不忧在后面喊到。

“等我先熬药。”

“瞧你这点出息……光明顶来信了,记得让老大回一封去。”

“怎么回?”

“告诉姓袁的女娃娃,哦。”

“哦。”二师兄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云中居的后厨又升起了炊烟。

又是新的一天。


武侠江湖

琅琊令之风云突变

欲知后事如何

烦请托梦作者

来客自便 多谢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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