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黄金时代
活了二十多年,我发现自己身上一直存在着某种反叛的东西。反潮流,反时代,或者反社会。不知道在主流意识中是否称之为“恶”。或者格格不入。
从小学时代起,我便有一种强烈的束缚感,并且无意识地想要挣脱这股力量。比如我从不按时交作业,试卷不做最后一道大题,必须在交卷铃响前冲出教室。放学后不马上回家,我会和其他小伙伴在路上玩耍,逗留到天黑前才匆匆忙忙赶回家里,并借口说今天老师安排打扫卫生,明天又找我们对改作业。奶奶也真信。
稍微长一点,我上了初中。这点自我觉醒的意识渐渐萌芽。青春期的反叛残酷而美好。美好是,正处于如花如梦的年龄,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伴随着性意识的觉醒和初次窥觎世界的喜悦。残酷的是年少的我们误把反叛当做信仰,纯真时代的恋情在贫乏的物质现实下无疾而终。幻想在淬炼的过程中逐渐消亡,自我意识觉醒后又在封闭的教育系统下沉睡了。
我又回归到性压抑和自我麻痹的幻想中。
我的黄金时代从小学时代到中学时代,我有两次计划性的辍学,成功了一次。第一次是小学五年级,5.12地震发生后,学校经常放假,后来取消了早晚自习。(当时高小(5、6年级)的学生要上早晚自习。)
我家到学校两公里路,我嫌走路难,而且早起晚归,经常迟到。迟到了要罚站和打扫卫生,我有睡懒觉的毛病,就给奶奶说我不去学校了。我在家陪奶奶。
开始时软磨硬泡,奶奶始终不同意。后来我在学校染了皮疹,装病,大夫开了中药,我喝一半吐一半,所以一直不见好。我把书本都藏起来,作业扔掉,奶奶熬不过我,终于到学校给班主任说情。我休了学。
但好景不长,奥运过后,父母从远方回来,重新给我报了名。我降了级,复读了一个五年级。当时曾发誓要奋发图强,为父母争光。
第二次是初中二年级,正值叛逆的高峰期。在当下,我身边有许多同伴辍学。我蠢蠢欲动,正准备以身犯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记得当时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姓名暂不提,长我一岁,温文娴雅。她是复读生,声音好听,离我座位很近。我喜欢文静端庄的女孩,她很符合我当时的幻想。
我给她写过好几封情书,只给她寄过两封。第一次,她委婉的拒绝了,并回述了一封信,大意是说当下最主要的心思在学习,升学,不要让这些小情小爱误了大好前程;次意是我还年龄小。
可能是我头脑发热,也可能是我思想觉悟不高,总幻想着她对我很有好感,叫我不要放弃。
我没有放弃,一个月后,我又写了一封。大意是说我们交往后可以督促彼此学习,既收获了爱情又不耽误前程,岂不都好?这次她没有回我,而是直接将信交给了老师。后果是我被请到办公室接受训斥,附带千字检讨书,抄写十遍“八荣八耻”和校风校纪。
这件事对我的刺激不小。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所谓乐极生悲,因爱生恨。从那以后,我对那个女孩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在那个当下,如同过眼云烟,我对眼前所有的女孩没有再产生过最初的爱慕、欣喜或者同情。
那个周末,我回到家,准备远走高飞,不再回学校。我拿着每月的生活费,奶奶给的零花钱,以及我自己存的一些零头,开始远走他乡。
可能在出走前夕,奶奶已经察觉到我的动向。在我离家后三日,她去学校找我,发现我不在,跟班主任一起报了警。我当下在重庆的一家旅馆,准备和同乡的少年一道大展宏图,学习修理车铺。不料,次日即被警察遣返回家乡。
(我当时还没有身份证,被规定不准借用他人证件和本人户籍购票乘车。(列车))
几天后,爸妈从北京回家,打了我一顿,他们又继续返回北京打工。
自此往后,我变得乖顺,做事尽量谨小慎微,不张扬。但内心这点反叛的火焰从未熄灭,它只是暂时的退却了,远离了,藏在了另一个自我后面。等待着适合它生长的原野,然后尽情的燃烧。
时隔多年,我再回头看看当时的自己。线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在那个当下,我还不曾觉察到自己的情绪。我和我身边的同伴所做的行为或许毫无意义。为了反抗而反抗,只是为唤起他人对自己的关心。标榜一类反潮流的个性,终究要被潮流自身所淹没。
如今,走过的世界那么大,看过的美女那么美,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我时常庆幸自己生在一个何其兴旺繁荣的时代,然而,我又时常怀疑这个时代所赠予我的一切。
这是一个何其喧嚣的时代。喧嚣的时代遗留下沉默的我。穿着不合时宜的着装,说着土里土气的话,藏在一个旁人未知的角落兀自发呆、自言自语。
一路上走丢了许多人,又来了许多人。只是,当初那些纯真的、直击人心的感受,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2018.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