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薄被
坎坷人生路上,总有那么一两件不起眼的物件,会让你在夜深人静想起时,顿觉身心一暖。
那年我上大学要走的时候正是家里淀粉厂生意忙碌的时候,母亲没有时间做新的被褥给我,就把我一直盖着的那床被褥晒了晒卷起来,塞进编织袋里,就被我带着出了门。
那是一条六斤重的厚棉花被子,在夏天的西安盖着这条厚被子能闷一身汗,若不盖被子第二天起来绝对喷嚏连天。于是,那一年夏天,我两次因为中暑而躺在医务室输液。
暑假回到淀粉厂,我就向母亲抱怨了这些。母亲要我自己去买条薄被子带着去学校,在买薄被子左挑右选都不合意之后,母亲便决定亲手为我做一条薄被。
挑选里衬时,家里只有一些红布,母亲便索性用这些红布做了里衬。父亲从当地镇上买回一卷三斤重的丝绵做被子的填充物。
在淀粉厂不比在老家,老家有硬实的土炕可以在上面做被子。淀粉厂里没有土炕,床又太软不适合做被子。母亲便将大库房的红砖地面打扫干净,在砖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大塑料布,当做缝被子的平台。
母亲先在塑料布上将红布平铺,接着便量尺寸,划线,裁剪。
然后就是铺棉了。好在丝绵是弹好的一整块,直接铺上即可,不像棉花那样还得一点一点的絮。母亲将丝绵铺在红布上,仔细将边边角角絮整齐。
再将裁剪好的一块红布小心翼翼的盖在丝绵上,再将边角调整好。
接下来就是缝合了。母亲戴上顶针,往一枚大针里穿进白色粗线,准备缝被子。
只见母亲左手捏住被子,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紧大针,看准位置扎进被子里,大针在被子上露出针头。母亲捏住针头,抽出大针,右手做兰花指状,线绕在小拇指外,手臂高高举起,“嗤”一声抽出线,这便缝好了一针。母亲缝被子的样子比绣花还好看呢。
看似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母亲却也用了两个下午的时间才做好这条薄被。
摸着做好的新被子,我心里的欢喜劲就像过年穿新衣服似的。
还得给这条大红的薄被配个被套呢。我和父亲跳上公交车直奔县城。
我和父亲逛了很多商铺和摊位,没有人知道我们如此慎重居然只是为了来买一条被套。
每个店主都拿出很多被套供我们挑选,但是我们却连一条也没有选中,因此还惹来不少白眼。真的不是我和父亲眼光挑,实在是母亲做的薄被尺寸太自由,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的尺寸啊。
有的时候,人与适合自己的物品相遇时也会一见钟情的。
就在我和父亲为这么大的县城居然买不到合适我们的被套而苦恼时,一位店主拿出一条被套招呼我们过去看一看。打开被套,我一看便知这绝对是适合我那床薄被的被套,图案也很漂亮,是我喜欢的卡通图案。付了钱带回家套上一试,果然非常合适,就像量身定做的一般。
暑假结束了,我带着这条薄被坐火车去了西安。九月份的西安依然炎热,母亲亲手做的这条薄被盖着不冷不热,甚是惬意。
毕业了,这床薄被跟着我从西安到了陕北,又从陕北到了西安,又返回陕北,再跟着我一起回到兰州。
漂迫这些年,为了行走方便,也丢弃过不少行李,但这条薄被却是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的。因为,这是母亲亲手缝制,只要盖着这条薄被,便感觉就像儿时母亲为我盖上蹬掉的被子;就像出门时母亲絮叨的叮咛;就像委屈时母亲的怀抱;就像母亲在我身边,就像母亲的爱依然将我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