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赌是怎样改变一个人 :变化

2017-02-08  本文已影响0人  程令仪

                             变化

                                程令仪

 推门的那一刹那,浓烈的烟味充斥着我的鼻腔,跟随着麻将声,喧嚣声一起涌入神经,烟雾缭绕得整个房间跟“仙境”似的,不太明朗,三两个人因为开门声朝门外看了一眼,他坐在中间的一个桌子,穿了一件黑色夹克,灯光下的腿抖动着,皮鞋上布满了灰,嘴角噙着笑,手里转动着一张一条,高声叫了一声,手抬得高高的,将牌打了出去,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灰色的烟灰一点一点地飘落在地上,就好像,曾经的他,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烧干净了。

 我牵着堂弟的手,站在他的身后,他侧过身,不耐烦推了推堂弟,又看向我:“你来做什么?快带着文斌回去。”

 我没有做声,又立了片刻,周围的人纷纷议论着我是谁,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般。

 突然有人说,这是他家老大的姑娘,于是,所有人像有了一个标准答案一样,看着我,似乎觉得我真的不该来一样。

 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叫了他一声叔,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别人打出去的牌,靠近我的一只手依旧拿着麻将把玩着,口气不大好的回答:“你管我什么时候回去?十二点。”

 我告诉他,我回来时婶娘叮嘱我,让他今天回去,晚上要接堂妹回去,况且,他家里今天置办了一些东西,需要安置。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没有,并不曾理会我,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牵起堂弟,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抖着腿,吞云吐雾,烟雾里的他格外模糊,模糊得让我有些陌生,我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吗?

 这种陌生感,一瞬间让眼睛有些发酸,我记得更清楚的,的确是同一张脸,但他分明不是眼前这个人……

 那个人,永远是一尘不染的西装,打着整洁的领带,皮鞋擦得锃亮,出门前都会特地去照个镜子,喷几下啫喱水,整理好发型。

 那时,他很高,我看他需要仰视,我爸常年不在身边,我由他看管,那年调皮烫伤了脚,整个脚的皮都掉了,看起来像没有完全烤熟的肉,上面搭着几个水泡,也有破掉的,混着和了碘酒的红药水,别说鞋子了,袜子都不能穿,于是,上学放学成了一件麻烦事,自然是由他来做了。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单脚跳在走廊上,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有些冷,生怕脚进了水,就只好坐在座位上,到底是没什么耐性,时不时就会往教室的檐下跑,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来。

 我趴在课桌上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他的声音:“睡什么?是不是想感冒,快出来。”

 我跳到门口,他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背像一座大山一样。

 我注意到他的裤脚湿了,上面带着像星星一样分布在夜空的泥土,太阳穴处冒着透明晶亮的水珠,我也分不清是汗还是雨,发丝乱了,刘海处滴着水,他喘了一口气,催促道:“快上来。”

 我趴在他的背上,环住他的脖子,他闷哼一声,站起身,因为这股力量,我的整个人也向上提了提,紧紧地挨着他的背,他忽然想起什么,走进教室,将我放在第一排靠门的凳子上,眼睛四处看了看,跑到讲台的抽屉里找到一个袋子,将我的脚放在袋子里,反复试了几次,确认不会进水,这才作罢,接着脱下西装,盖在我的头上,像一顶小帐篷,又重新蹲在我的面前。

 他站在屋檐下,嘀咕一声,怎么来得这样急,忘了带伞了,他侧了侧身子,明知道看不到我,还是想看看我的情况,对我说:“衣服盖紧了,脚一定要小心,一旦感觉进水了跟叔叔说。”

 “嗯。”我用力地点头,他像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一般,一口气跑到家。

 把我放在家里给病人打屁股坐的凳子上,冲到了病房,挨个问了一下病人情况,又看了看等在大厅的病人,他没有换衣服,白色的衬衣因为湿了而贴着肉,对着玻璃的反光扒了扒头发,跑到了注射室,桶里时不时传出他丢空药瓶地声音。

 “你还坐着干嘛?还不赶紧写作业?”他回过身,对我嚷嚷着,声音大而洪亮。

 “诶。”我应了一声。

 ……

 “你还不赶紧回去。”他在我背后对我嚷嚷,声音还是大而洪亮。

 我没有回头,握着堂弟的手更紧了,我心里很清楚,人还是那个人,但真的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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