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GFANG
天边迸出巨大的闪光,瞬间照亮整个天顶。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隆隆的巨响。响声结束之后是仿佛没有尽头的寂静,那闪光像是一个突然休止的符号,代表的结束让人后知后觉。
一直靠坐在公寓墙边的阿达在周身被点亮的那一刻惊醒了一下,接着便感受到了整个公寓都在随声颤动,他下意识一动不动,甚至在一切归于静止后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房间里不再有任何声音,安静到阿达开始耳鸣,房间又因为这嗡嗡的鸣响衬托得更加安静。
变奏是阿达肚子突然响了起来。一天没吃东西的他才感觉到饥饿。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浑身的骨骼也开始咔咔作响。如果不是看到窗外的一片土黄色的茫茫烟雾,他会觉得自己是在一场沉睡中醒来。黄雾正在以他看不出的极缓慢的速度散去,他盯了一会窗外,外面的景像刺激得他想打两个喷嚏,而他空荡荡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帮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极光者又一次拯救了这座城市吧,他心想,这次怕是还是一场难缠的大战啊。
战斗至少持续了三天。三天前,阿达正在去餐厅打工的路上,突然听到一阵爆炸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达转身向声源的方向望去,还没等他辨清具体哪里发生的爆炸天色就暗了下来,一道光落在了工业区的位置。那是极光者,阿达意识到又有哪个恶棍,疯子,怪人正在城市里进行着犯罪活动。他耸了耸肩,转回身又加大步伐走了起来,走了大概五分钟,老板打来电话说今天不用来上班了。挂电话后,他停了几秒钟,天色越来越暗,他开始往回走。
到家后他打开电视看到新闻还在播报正发生的事,极光者果然正在行动,播报员刚提醒市民多加小心,电视信号就被切断了,屏幕没有出现一张狰狞的脸叫嚣他有什么计划,只剩下一些跳动的雪花点。三天内天空一直昏暗。公寓的电在一天后停了,手机也接收不到了信号。两天后阿达几乎吃光了家里所有的食物,外面不时出现的声响又提醒阿达选择出门并不明智,他最后靠着墙边坐在地板上。终于,三天后一瞬间的亮光撕裂了沉闷的天空,阳光也穿插在黄雾的缝隙中,天亮了。
阿达移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还剩了两个鸡蛋。他嗅了嗅,虽然冰箱停止工作了两天,好在鸡蛋没有坏掉。只是两个鸡蛋无法满足他的饥饿感。外面应该是结束了,阿达想。他把鸡蛋放在一个空碗里,套上外套关门往楼下走。
阿达出公寓后发现雾已经散了好多,微风吹过,他感觉到浑身的肌肉被唤醒,他稍稍在薄雾中辨了下常去商店的方向,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街上除了他再没有一个行人,除了要小心路上掺在落叶中的路灯碎片,他肆意的跑着,跑得很轻松,只是忐忑商店未必开门营业。这丝不安等他跑到商店门口就消失了。商店的玻璃窗和玻璃门已经碎了,碎玻璃散了一地。光通过留下的孔洞照进店里,他看到商店的老板在整理货架,他看到阿达的出现先是惊诧了一下,然后摊开双臂笑着表示欢迎。
阿达径直走入店内,俯身捡起了散落在门口几包糖果,把它们放回了货架上。老板先开口说:这次可真是邪门,打了这么久,不知道他是遇到了怎样的对手。然后心疼的看着自己凌乱的商店,叹了口气,接着说:好在咱们人没事,大难不死。阿达应了两句,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老板被逗笑了:快来挑点吃的吧。
商店里没什么新鲜的东西,最后阿达只挑出了些杯面,饼干和牛奶。他一时失了胃口,把东西放在收银台,撸起袖子想帮老板的忙。老板是个六十多的老头,腰总是微弯,虽然干起活有些吃力可还是谢绝了阿达的好意,甚至打算不收阿达的钱让他直接带走就好。阿达执意不肯,收音机因为停电的缘故没法工作,阿达算出应付的价格后把现金留在柜台上,抱着装食物的纸袋离开了。
在他走出十几步后又被老板叫住,老板小跑追了上来,送了他一条水果糖。
回家的路上雾散了大半,街道的景象比来时清晰了不少,阿达抱着东西慢走,才注意到遭到破坏的不只才去的商店一家,很多公寓的窗户也碎了玻璃,他还看到半截掉在地上的蜡烛。一根铁棒打破了他对这场破坏的规模的思考。他先是感觉到后腰突然被一个硬物顶住,接着耳后传来一个女声:过去!他就这样被指引着拐到了最近的巷子里,后面的人用棒子给了他侧腰一记重击,没等他疼得弯身,又用这凶器把他抵在墙上。
阿达这才看清那根木身两端旋着铁头的棒子和持有它的人。他最先注意到的是一头凌乱的金色长发,这金色在淡淡的雾气中像阳光般温柔。几缕发丝随着风微微飘动在额前,额头下是一张清秀美丽的脸的。她的皮肤没有被明亮的发色衬得暗淡,反而在融洽的相互烘托。也正因如此她脸上的灰尘和一道道结痂的小伤口被放大起来,提醒阿达眼前的姑娘美丽之外那不曾修饰的仓促。阿达越看这个身穿蓝底白纹运动外套的女孩越觉得眼熟,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和女孩的呼吸同步,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胸前的棒子上才瞪大了眼睛,嘴里吐出一个词:芳芳。
阿达上次见到芳芳是在好几个月前。那时她的头发在金色之外还挑染了许多颜色,这使得她奔跑起来像是有一小条彩虹在跟着她飞。她那时的声音也不像刚刚那干脆的一声“别动”,而是说什么都带着上扬的笑意。她总是提着棒子笑着奔跑,跑累了就拄着棒子休息,恢复力气后又挥舞她心爱的武器砸向身边看到的一切。她给她俊俏的脸画上恰到好处的妆,她的老大喜欢她,她的小弟们也喜欢她,他们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快乐,喜欢她也让他们快乐。她的美丽持续到极光者抓住她背过身后的手,把她扭送进了那座关押着所有恶棍的监狱里。当时她的妆已经花成一片,姣好的脸被污染得很糟糕。但是她发出的笑声说明她的快乐没有停止于此。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阿达家电视的新闻节目里。
而现在阿达眼前的芳芳,她那无妆的脸上警惕的眼神,似乎表示着她——大恶棍的一个小跟班——她的快乐也在几个月内的某一天停止了。
好在她的美丽又回来了。
芳芳听到阿达叫了她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开了口:既然认识我,那...话还没说完,她瞪起的眼睛在翻了一下后又闭合在一起,她扶着手里顶着阿达的棒子晃来晃去,浑身散发着倦意。最后终是支撑不住松开了手,昏倒在了阿达胸前。
阿达看着靠在身前的女孩并没有想着逃跑,而是飞速在脑海中考虑应该怎么放下手里的纸袋以便好好扶住她。他右手捏住袋口后把胳膊伸了出去,然后抽出被芳芳压住的左手,趁她还没有摔倒在地,迅速的揽过女孩的肩膀。醒醒!他轻摇着她又大声呼唤。
不一会芳芳被摇的睁开了眼,适应了周遭的情况后立刻后退一步,直勾勾的盯着阿达。她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忘了。阿达也被盯得不敢动弹,他伸出的捏着纸袋的手因为吃力开始颤抖,这时阿达和芳芳的肚子一起叫了起来。阿达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笑着说:走吧,回家吃,还能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她弯身捡起了芳芳掉在地上的抱子,一手抱着纸袋,一手提着棍子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芳芳就这么跟着阿达回到了他的公寓。阿达让她在沙发上坐着,自己把纸袋抱进了厨房拿出里面的食物。他打开杯面把面饼放在燃气炉上的锅里煮,煮好后又分出两碗。杯面的纸碗已经被丢在了垃圾桶里,用的是他自己的碗。
他端着面出厨房后看到抱着棍子的芳芳正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他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也真的笑了出来。吃饭。他笑着对她说。
芳芳接过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相和她在街头巷尾大肆破坏时一样充满活力,她大口大口的吃,发出突突的声音,一整个鸡蛋被她一口吞下。她吃完的时候阿达才刚刚吃了一半。吃饱了吗?阿达体贴的问。
恢复精神的芳芳突然站起身,伸出右腿一记侧踢,把脚定在阿达脑袋的左侧。不许报警。芳芳警告他。
吃惊的阿达缓过神后又笑着说:不会。
这时屋顶的灯亮了起来,城市的电力恢复了。芳芳收回了腿,要求阿达交出他的手机,阿达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外面的天又渐渐暗了下来。芳芳重新坐了下去,这次她放松的靠着沙发的后背,尽可能找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里屋有床,你可以去休息。阿达指着卧室对芳芳说。芳芳又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拖着棒子揣着阿达的手机走进了卧室。阿达吃完了自己的面后,边刷碗边想发生的种种,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叹气,之前自己窝在家里的三天长得像一整个冬天,这个冬天又仿佛结束在很久以前。
天黑后,阿达躺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信号也已经恢复了。极光者的胜利得到了确认,然而电视里却没有庆祝的气氛。原来在极光者努力战斗的这几天里,城市监狱里又发生了暴动,一部分的恶棍,疯子,怪人趁乱成功越狱。这个城市并没有完全安全,只是刚从毁灭中逃脱又陷入了另一种混乱。在罗列的一系列超级坏蛋名单的末尾他找看到了芳芳的名字。警笛声在这时从楼下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阿达顿时屏住了呼吸,警笛声又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阿达快步走进了卧室,轻轻推开门,看到芳芳穿着衣服躺在床上搂着棍子睡着了。她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来刚才警笛声并没有把她吵醒。阿达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他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放到了床头边。又回到客厅的了沙发旁,使劲伸展下自己的身体,倦意袭来,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心里默念还是说出了声音,他对着空气道了声晚安。他也躺下睡了。
阿达在清晨醒来,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看到窗外的雾已然散尽。他挠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灰尘裹着皮屑在阳光下飞舞。几天里他第一次拉开窗户,新鲜的空气灌进房间,初醒的他恍乎觉得身处在人生中又一个起点。他简单的洗簌一下,悄声走到卧室,正看到还在熟睡的芳芳。阿达猛然感觉体内的血液直冲头顶,他瞪大眼睛,满脸通红。芳芳的外套和长裤已经被她褪去丢到了地上,她就这样不设防的侧卧在床背对着阿达,被子被她踢开只剩了一角还搂在怀里,白色的吊带衫和底裤映入阿达的眼帘。她以不大优雅的睡姿稳稳的睡着,娇小的身体依旧一起一伏。阿达一口气憋到不能再憋,逃跑般跑出卧室后才扶着墙大口喘息。等他收拾好心情再回到卧室,注意到床头的杯子已经空了。他帮芳芳盖好被子,拿着空杯子退出卧室来到厨房。他洗杯子的同时吹了一小段口哨。今天该去打工了,他心想。然后又热了杯牛奶,煎了最后一个蛋,把他们端到床头。他努力忍着不去看她。
阿达在去餐厅的路上又吹响了口哨,同样选择出门的一些路人频频看向他,悦耳的哨声把他们心里的大雾也吹散了许多。走了一半时阿达摸到了兜里装着的水果糖,简单想了一下,折返回家了一趟。
餐厅果然开始营业了,零零散散还坐了几位客人。阿达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干起活来。人手还不太够,他迅速洗完后厨不多的盘子后,又帮忙给顾客倒咖啡。他招呼的第三位客人块头很大,穿着一件特大号的灰色连帽卫衣坐在很里面的位置,他把帽子套在头上面朝里面的墙,只留背影给在场的所有人。阿达倒咖啡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袖子全都破掉了,仔细看灰色的衣服上也满是污渍,吃的食物残渣不堪的散落各处。
等阿达准备去招呼下一个顾客时,一个人身穿深红色紧身皮衣的蒙面人跳进餐厅。他的动作很快,落地时身后背的斗篷幅度很大的抖了一下。他藏在面罩后面的双眼射出锐利的光。阿达看到来人全副武装的行头和引人注目的装扮认出了他是龙牙,城市的义警,极光者的副手。
龙牙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阿达身边的大块头身上。他随即掏出腰间一根看着韧性十足的套索甩了过去,就在绳套要套住目标的头上时,大块头抬手抓住了它。龙牙随即抖动手腕,绳套瞬间收紧,紧紧勒住了大块头的手。
大块头用另一只手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层伏在头顶上白色的短发。他转过头看向龙牙,露出的左眼下深深的三道伤疤。他皮肤粗糙,无数粗大的毛孔像是被沙石狠狠磨过。一张大嘴的嘴角还留着口水。等到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副钢制的带有锐利锯齿的假牙装到自己的下颚时,阿达才认出他是城市中恶名昭著的恶棍,钢齿鳄。
钢齿鳄的张了张嘴,来回咬合的钢牙叮叮作响。他与龙牙就着绳套僵持了一阵。钢齿鳄在力量上占了上风,渐渐的,他把套着绳套的手用力拉向自己身前,张开武装后的嘴咬了上去。绳子没有禁得住这一嘴,被咬断分成两截。钢齿鳄也就此脱身,他站了起来,整个人转向龙牙,像一座小山伫立在餐厅的深处,几近塞满那个角落。他动作幅度很大,把餐桌挤得吱扭着挪动了一段距离,一旁呆立的阿达闻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钢齿鳄才注意到身边的服务生,这个普通人与自己的身体相比像只瘦弱的柴鸡。他轻而易举的抓住阿达的脖子,把阿达提了起来。阿达顿感呼吸困难,双腿在空中抖动,抓着自己的大手像是块无法撼动的岩石。另一边的龙牙迅速挥臂发出三只兽牙造型的飞镖。飞镖钉在钢齿鳄举起的手臂上,手臂上刺出的伤口流出深红的血,血液滴答敲打着地板,地板上一朵朵绽开的血花映衬着钢齿鳄的坚稳身驱不为所动。
就在阿达快要昏死过去时,钢齿鳄的嘴角诞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他抖了抖流血的手臂,阿达和他的血一起被甩了出去。阿达狠狠的砸在一张餐桌上,桌面又裂成了两半使得他继续下坠,断掉的桌腿硌着他的腰,他呼吸带痛,止不住的咳,衣服胸口的位置被他咳出血溅了一片。龙牙身形灵活跳到他的身前,把他半抱着扶起,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在重新投入战斗前还向他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龙牙在安顿好阿达之后跳到了钢齿鳄的近身,腾挪着身体躲避着一次次有力的撕咬。周边被卷入战斗的桌椅毁坏了不少,木头碎裂的声音与龙牙出拳击打的声音交杂着传入仰卧在地的阿达耳中,他望着天花板心有所想,身体颤抖着与疼痛抗争,试图撑起使不上力的身体。
最后钢齿鳄找到机会抓住了龙牙的披风想要重施刚才的手段甩飞龙牙,龙牙却在半空中把身形一拧,借机骑到钢齿鳄的肩上用被咬掉一截的皮绳死死勒住他的脖子。钢齿鳄恼怒得晃来晃去,他想要甩掉龙牙,可是除了踏裂脚下的地板没有任何效果。龙牙猛然抽手痛击钢齿鳄的头,没给对手丝毫反应的机会。终于,巨石般的大块头沉沉倒下,崩起了一大片木屑。
就在警察赶来把钢齿鳄捆绑一番,准备打包带走时,阿达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他撑着吧台站立起来。龙牙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感觉如何。阿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龙牙回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露出了整齐的牙齿,在简短道别之后纵身跳出门外一路奔跑,和他飘舞的披风一起消失在了路的转角。
阿达尝试移动自己的身体,试探几步后他放心自己能够慢慢走动了。一片狼藉的餐厅已经没有顾客光临,只剩几个店员帮着老板收拾残局。老板看到踱步的阿达,劝他快去医院处理,阿达摇头表示拒绝。老板无奈,只好叹气说:那给你放个假好了。
阿达缓缓往家走,半走半蹭。他眉毛凝重的拧成一团,双眼向前直视,已经变得热闹的街道影响不到他丝毫。他走的很慢,又走的很急,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从喉咙中发出呼呼的声响,每一步都在使尽全力提到最高的速度。他成了回家之路的主角。
阿达终于爬上公寓来到自己家门口。他颤抖着掏出钥匙开门,钥匙在触碰到锁眼的一刻先把门向里推了一点,然后门就自己弹了出来。门没有锁。阿达慌张的向卧室冲去,床上只剩了滚成一团的被子。他又冲出卧室四处张望,不大的房间他来回查了三次,几乎摔倒了两次。最后他停在了厨房,靠着碗池下面的柜子坐在了地上,几番活动下来他本就不多体力早已透支。他每次喘息都带动着浑身肌肉的疼痛,他珍惜这疼痛。此刻它像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成了一种脱离他身体的存在,围绕他,穿透他,陪伴他。还没洗的盛过牛奶的杯子和装过煎蛋的盘子正躺在他头顶的碗池。半晌后,他站了起来开始刷洗,冲水声打破了沉寂落寞的场景,同时窗外不知有什么东西配合般飞过,在屋内划过一个飞逝的影子。任凭水不住的流,阿达半天也忘了关,他看着水冲得他双手冰凉,明明是他最擅长的事而这次他洗的很难。
最后阿达挪回了卧室,整个人扑倒在床上。他把头埋进枕头里,被子的一角被他压在身下,整个床都是冷的。他轻轻嗅出枕头上有股淡淡的味道,他扭头看到床头他的手机压在两张糖纸上,还看到枕头上沾着几根金色的发丝,他没有起身触碰起它们,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走了。他知道,他还知道。本来他从不在乎,他这样想着。除了身体以外,他的心也开始隐隐的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