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的一生33

根茂转眼快一岁了。这天，村子里有人从镇上带回一封信，是寄给大宝的。

大宝知道这信一准是二宝寄来的，但他不认字，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于是找到村里教书的先生，让先生读给他听。先生展开信纸，读道：

娘，大哥，大嫂：

离家将近五年了，特别想娘，也想大哥大嫂还有没见过面的小侄儿还是小侄女。我跟着部队打了好多仗，最后到了兰州，我们现在兰州休整。等我闲下来，我就可以回家看娘了。

                                        二宝

大宝见先生停住了，就问：读完了？

先生：读完了。

才写这么几句啊。大宝有点失望。不过还是高兴地问先生：二宝说他快回来了是不是？这是二宝写的字吗？二宝他会写字啦？

看着大宝一连串地发问，先生笑了笑：看这歪歪扭扭的字，应该是二宝写的吧？二宝可能快回来看你们啦。

大宝一手拿着信，一手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又问道：先生知道兰州在哪里吗？

先生很耐心地回答：不远，就在我们西北面。只是铁路没修好，不过听说快修好了，修好了铁路一天就能到。

大宝高兴地对先生拱手致谢，拿着信一路跑回家。

二宝是在养伤期间写的信。解放兰州的时候，二宝所在连队负责攻打兰州西南面的狗娃山，配合主战场沈家岭战役，虽然没有沈家岭主战场那么惨烈，狗娃山战役也付出了很大牺牲，马步芳部568团派两个营死守狗娃山要道，负隅顽抗。战斗中，二宝亲眼看见他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来不及流泪也来不及再看战友一眼，拿着他的步枪勇敢地冲上去，在消灭了守着山口的几个敌人之后，被增援的敌人打伤了……

二宝醒来后发现已经躺在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里，医院是同一野总部一起进驻兰州的，来不及建设病房。二宝发现医院临时病床上躺着的都是负伤的战士。他本能地伸伸胳膊，突然发现右边袖筒里空空如也，我的胳膊！二宝一声惊叫，坐了起来。忙碌的护士急忙跑过来，安抚他：同志，你终于醒来了，你先别激动。

二宝看着年轻的护士：我的胳膊呢？

护士垂下眼眸，象做了错事一样，柔声说：你被抬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右臂被子弹打穿，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为了抢救你的生命，医生不得不给你做截肢手术……

二宝用左手拉着空空的袖筒：我怎么感觉我的胳膊还在呢？我怎么觉得手还紧握着枪呢？

护士背过脸，擦掉涌出的泪水，扶着二宝重新躺下：那可能是神经的记忆。你别难过，他们都说你特别勇敢，你消灭了好几个敌人。

二宝看着眼前这个小护士，突然笑了：我没难过，比倒在我身边的战友强多了，我还活着。

小护士也破涕为笑，对他说：赵二宝同志勇敢又坚强，是我学习的榜样！

之后，二宝在小护士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康复。刚入部队的时候，连长组织战士们上扫盲班，让指导员教大家认字，二宝那时就盘算着学会写字给娘写信报平安。没想到随着部队行军打仗，再也没见过纸笔也没有时间。养病期间，终于闲下来了，他向小护士要了纸和笔，试着用左手给娘和哥哥写了封信。

信是小护士替他发出去的，二宝一直没收到回信，几次询问小护士是不是发了，发哪去了。小护士解释说专门去邮局发的。二宝以为信早已经丢了，没想到这封信辗转一年多才到大宝手里。

大宝读信的时候，二宝正在和小护士讲狗娃山激烈的战斗过程，小护士崇拜地看着他，听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