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了,你也不要再回头
这天晚上,月亮很圆,银河系般的马路上,每一辆车都在拼命地闪着远光灯狂奔,风带起一片落叶,不曾落下,便随着车流漂泊远去,我突然就想到了同样漂泊的佳佳姐。
我想起明晃晃的阳光下,佳佳姐对我说那句:“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一定会孤独一生的怎么办?”真的吗?错过了这个人,就再也找不到那种可以很用力地爱一个人的感觉了吗?
就这么,爱他吗?那一定很辛苦吧。
佳佳姐爱着一个远方的男人,我们就叫他易先生吧,在这段异地恋里,佳佳姐为了易先生几乎焚毁掉了她过去的一整个世界,孤立无援地与她的爱情站在一起。
佳佳姐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从小美到大的漂亮,所以每当她与吊儿郎当的易先生站在一起时,都有一种天生的违和感。他们二十三岁在一起,三十岁彻底分开,七年的时间里,佳佳姐的妈妈从来没有松口答应过这段爱情,她在等,等这个从小就令她骄傲的女儿放手,但异地恋长达五年,佳佳姐从未想过放弃。
到底喜欢他什么呢?无数人这样问过佳佳姐,但她只是笑着打哈哈,也就含混过去了,但是今天,她仿佛特别悲伤,又无比幸福,哎,陷入回忆的女人啊!
佳佳姐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幼儿园里当老师,而易先生是那家幼儿园园长的弟弟,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难免会滋生好感,然而最后搞定佳佳姐的只是一个玩具熊,一束玫瑰花,哎,真是很没出息呢。
2009年春天,佳佳姐正坐在办公室里跟一群老师瞎扯,突然收到来自易先生的短信:出来,有你的礼物。呆头呆脑的佳佳姐一边心生疑惑一边往外走,最近要过什么节日吗?距离自己的生日好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吧,干嘛送礼物?不会是要贿赂自己吧?
偌大的院子里雪白的大熊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易先生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在每一个相爱的人眼中,这样的身影,真的恍如王子。就是那一眼,佳佳姐就沦陷在了王子给的炫目里,在他没有开口说爱之前,就不争气地爱上了,而且,一爱好多年。
佳佳姐说到这,眼角眉梢都充盈着满满的笑意,看啊,没有小说里天崩地裂的爱情,没有撕心裂肺的付出,甚至没有深情动人的表白,一个傻傻的姑娘,爱是那么简单纯白,根本不需要这些。
2010年,这大概是他们最幸福的一年了吧,那一年,年华正好,日落,星空,恰好有你。在那个不大的世界一隅,他爱她她爱他的甜蜜每天上演着,将他们包围,这一年,他们可以每天不熬夜,可以把眼睛闭上睡一觉,这一觉啊,没有噩梦,没有抓心抓肺的思念,没有被眼泪弄湿的枕头,很简单,很幸福。
在那个芙蓉盛开香气如云的季节,校园里发生了一件小事。佳佳姐把孩子们交学费的费用收错了,无论怎样都对不上账,她急得额头冒汗,双眼有些涨疼,好像还有些湿漉漉的。她疯了一样一遍遍地核对着账本,仿佛急迫地想要抓住那最后的一根稻草,她一遍遍算着,易先生就在一旁一遍遍地安慰着她,不得不说,易先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表白时没有的甜言蜜语此刻依旧没有,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句话“没事儿,有我呢,有我呢……”他在她的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有我呢,竟真的让佳佳姐的内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有他呢,自己爱的人在,自己就有了盔甲。
讲到这里,佳佳姐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了星辰大海,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世上伤心人那么多,有哪一段爱情,不是刻骨铭心。
2011年的夏天就在他们的浓情蜜意下悄然来临,相爱的人管什么春夏秋冬,只想跟你走四季。但是让佳佳姐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样一个清凌凌的初夏早晨,看到自己的妈妈,这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安。
因为时间尚早,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佳佳姐和她的妈妈,两个人四目相望,相对无言。最后还是佳佳姐的妈妈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你是不是和那个小子在一起了?”直截了当,语气里有让人不容忽视的决绝,在看到自己的女儿眼神里浮现出的那抹坚定的时候,更是两眼发红,怼怒不已。
在佳佳姐妈妈的眼中,自己的女儿从小被人夸着长大,无论怎样都不能和一个没有固定工作,家境一般,长相一般的浪荡小子在一起。于是,佳佳姐拗不过从小宠爱自己的母亲,被迫辞掉了幼儿园的工作,一步三回头地被拉扯回家。她看到易先生的车在后面锲而不舍跟随着自己,两个人的视线紧紧胶着在一起,不禁泪目。
在认识佳佳姐,听到他们这段故事之前,我真的不相信会有人为了一段感情,整天以泪洗面,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暴瘦,但是感情这个东西,没有什么不可能。
佳佳姐家住在一楼,打开窗户就可以较近距离地看到一直等在外面的易先生,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易先生还是没走,他就那么守在佳佳姐家楼下,在车里吃饭过夜,思念着那个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的恋人。
每天佳佳姐打开窗户,两个人隔着防护网四目相望,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都哭成了泪人,他们深刻地看着彼此,想要将对方刻在心上,佳佳姐的眼泪,是因为思念,而易先生的眼泪,却是因为自己爱的人在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此刻的佳佳姐陷进回忆里出不来,泪眼朦胧。我一直觉得回忆这个东西最会骗人,经过时间的筛漏,所有的美好都悉数保留,而所有的痛苦和难过都被遗忘,这是幸福的,可总不能守着这被美化过的东西过一辈子吧!
果然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2012年冬天,易先生还是走了,带走了一地的芙蓉香。从此以后,在佳佳姐的世界里,芙蓉盛开的季节再也不是个浪漫的季节,而是用来数这是易先生离开的第几年啊,他会回来吗?他还记得吗?
在那几年里,佳佳姐经常问易先生,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带我走啊?可是易先生不回答。
说到这里,佳佳姐轻轻地闭上双眼,仿佛在嗅那空气中萦绕着的芙蓉香。
2015年,跟所有的异地恋一样,再浓腻的爱情也会在时间的洪流里慢慢变淡,紧接着,误会横生。
易先生在遥远的那头有一个干妹妹,关系很好。就是这个干妹妹,在佳佳姐与易先生的通话中经常能够听到,总是惹得佳佳姐心神不宁。别说什么不信任,这就是女人。
终于,两个人的关系在这个干妹妹的推波助澜下出现了裂痕,两个人开始频繁地吵架,每当佳佳姐在电话里逼问关于这个干妹妹的事情的时候,易先生总会不耐烦地甩掉电话。佳佳姐很伤心,但从未想过要在这段望不到尽头的感情中抽身。她爱他,她要去找他。
佳佳姐坐在火车上给那头的易先生通电话,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她要去找他。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激动,易先生只是很平淡地应了声,便匆匆挂掉电话。
火车到站,佳佳姐没有在拥挤的人潮中看到易先生的影子,也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扑到他宽厚结实的怀抱里哭泣。该有的都没有,不该来的却来了。
来接佳佳姐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干妹妹。
两个人坐在计程车上相对无言。“我喜欢易先生。”这是她对佳佳姐说的第一句话。佳佳姐的嘴角蔓延出一抹冷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佳佳姐决绝地拿出手机,有些壮烈地迅速拨通易先生的电话,电话接通,佳佳姐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话,“易先生,我问你,我和你那个干妹妹之间,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那样让人失望。别闹了,别闹了,永远都是别闹了。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答案啊?一个女孩子,她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爱,都给了这样的一个你,她难道还没有一个任性的理由吗?
佳佳姐挂断了电话,决绝地下车,安静沉默地原路返回,临走前让那个干妹妹给易先生带了句话,分手吧,到此为止。
故事讲到这里,佳佳姐朝我恬静的笑了,仿佛完成了一场修行,身心俱疲。
“后面的故事,你就都知道了。”
没错,我知道的,我所经历的,是另外一个较完整的灵魂。是那个给了佳佳姐一个家的男人。
我突然想到2015年冬天,佳佳姐叫我一起去寺庙。她在黄色的原木上写:我不等了,愿你也不要再回头。
我不等了,你也不要再回头。看啊,曾经那么拼了命想要刻在心上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出你的生活,佳佳没有错,易先生也没有错,谁爱上谁,原本就没有错。
2016年,在她三十一岁的生日里,有个人给了她一个家。
伴随着圣洁悠扬的协奏曲,佳佳姐缓缓走进婚姻的殿堂。我坐在酒席里,望着他们牵起彼此的手,眼神里那抹坚定,我看见秦先生为佳佳姐戴上钻戒,钻石不大,却那样让人心安。
我想我应该知道答案了,那个关于她真的爱他吗?她还念着他吗?
看啊,没什么过不去的。我曾经拼命坚信的非你不可,也只不过是人生百味中长久驻足的驿站,现在,我累了,要走了,而你还在茫茫尘世中继续漂泊。
这一生,一定会有一个人来毁灭你的爱情,也绝对会有另外一个人来建设你的爱情。
不要害怕不被爱,不要变得再也不爱。命中注定的人,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