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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从未出口的表白

2017-05-26  本文已影响529人  心字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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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办公室,就听到同事在议论:“哎呀,这个人真不简单,只是太可惜了!”

“就是,人到中年,撇下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啧啧……”

我诧异的看了看他们:“谁呀?怎么了?”

“今天的头条新闻啊,梅姐!”

兰兰对着我说:“打开咱们当地的新闻就可以看到了,太可惜了!就是那个标题--勇救落水妇女,公司老总殒命胭脂湖。”

我打开了手机微信,登录本地新闻,然后便看到头条的新闻---勇救落水妇女,公司老总殒命胭脂湖。
继续看下去,有一幅救人者的照片,我心里咯噔一下,好熟悉!

赶紧再往下看,救人者是本市展鹏集团老总苏展鹏!

我感觉眼前一黑,头嗡的一声。

苏展鹏,那个虽然多年未见,却始终清晰的就象一直在眼前的人。

01
高三的初夏,风在林梢蝉在叫,大家都坐在教室里紧张地复习功课,准备迎接高考。

一声响亮的“报告!”,让大家一起抬起头来。

只见苏展鹏衣衫不整,两腿黄泥的站在教室门口,举手滑稽的在耳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大家哄堂大笑。

班主任看着苏展鹏的狼狈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地瞪了苏展鹏一眼:“苏展鹏!你又旷课!今天又去哪里了?你……”

班主任说到这里,哽了一下,大家也都沉默了。

苏展鹏是个孤儿,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现在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再加上他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所以平时从来不舍得打骂,什么事情都顺着他。也就养成了苏展鹏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难得的是,苏展鹏性格开朗活泼,平时非常顽皮。最喜欢爬树上房,当然,最不喜欢的就是看书学习了。

班主任为着学习的事儿,真没少操了心。总觉得不管他,对不起他早逝的父母,可是管他管不好,又对不起他年迈的爷爷奶奶。这个苏展鹏,真是让老师操碎了心。

苏展鹏笑嘻嘻的对老师举着手做投降状:“老师,我上学路过胭脂湖,正好有个老爷爷在湖边打螺蛳,估计是螺蛳太重了,他拉了半天网篮也没拉起来,自己还差点被拽到湖里去。”

班主任嗔了他一眼:“于是你又上去帮忙了?”

“对呀老师,你太了解我了!你怎么知道我上去了?”

班主任忍住笑,把脸板起来,可是眼睛还是笑的:“我当然知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蛋!”

大家哗的一下都笑起来了,教室里的气氛越发的轻松愉快。

班主任挥了挥手:“好了进去吧,你说你,你对学习上点心好不好?”

“好!”苏展鹏大声的回答,然后昂首挺胸地回到座位上,像个凯旋的英雄。

这就是苏展鹏。

一个家庭比谁都不幸,却好像比谁都快乐的男孩。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悄悄的喜欢他了。

02

苏展鹏虽然整天吊儿郎当,但是仔细看,他长得还是蛮帅的。

剑眉修目,个子不高不矮刚刚好。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还很秀气。一头柔顺的头发细碎的散在额头,看起来很像台湾的乖乖虎苏有朋,又像日本动漫里面的男主角。

但是一配上他脸上一年四季不变的戏谑的笑容,就让人老是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他好像跟严肃有仇。

高考结束以后,我终于找机会想向他表白,可是,想起他没有正形的样子,心里又非常的忐忑。

学校已经不去了,大家都在家里等通知,从其他同学嘴里,还经常能听到苏展鹏的消息。

听说他考试完就帮着爷爷奶奶去摆地摊了,不光平时负责去市场进货,而且早晨还在胭脂湖那里摸螺蛳,赶早集去卖。

我听完心里沉甸甸的,开始犹豫了。

我知道喜欢他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不知道,而我家里更不会同意。

我跟他表白了,会不会吓走他?而表白以后呢?我敢带着他见我的父母吗?我家跟他家,简直是天渊之别啊!

在闷闷不乐的犹豫中,我接到了大学的通知书,而同时也知道,苏展鹏落榜了。

我藏起了对他的喜欢,收拾行囊,准备去外地上学。

可是终究抵不过每晚夜深人静时对他的想念,在走前的一天,我去了他早晨要去摸螺蛳的胭脂湖边。

胭脂湖在城区,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一道亮丽风景,每天来湖边散步的人络绎不绝。

在早晨湖边散步晨练,钓鱼卖小吃的人群里,有一个消瘦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一件褪色的T恤和短裤,正赤着脚站在水边,吃力的拉着一网篮螺蛳往岸边拖。

我站在他的背后一直没吭声,看着他精瘦却全是肌腱的结实双臂,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浓黑的头发里流淌着一道道汗水。

我突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知道他过得不容易,可是今天看到才知道,他小小的年龄,原来背负了这么多生活的沉重。

也许是感觉到了背后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苏展鹏顿了一下,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当看见我的时候,他吃了一惊。他挑了挑眉毛,很有些意外,愣了一瞬之后,脸上就换上了轻松的笑容:“嗨!柳梅!”

他放下拖上岸的渔网篮,然后蹲在水边洗了洗手,几步走到我跟前:“你怎么来了?对了,听说你考上南方的大学了,祝贺你呀!”

“谢谢。”我笑了笑,然后上下打量他。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什么……,你怎么上这里来啊?你家不住这边吧?”

“不住,我明天就走了,想来跟你道个别。”

“哦?”他好像没有想到,有些受宠若惊的咧开嘴笑了:“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还专门来跟我说一声。”

我一时想不起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想把他的样子印在脑海里,在以后远离家乡的日子里,慢慢的去想他。

03

准备去车站,我提着行李先下了楼,站在路边等父亲。

“柳梅!”马路对面有人叫我。

我抬头,看见苏展鹏正把一个包裹交给一位老妪,对老妪的道谢摆了摆手,一边对我挥着手,一边看着左右的车辆,向我跑过来。

我欣喜的看着他:“苏展鹏,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就走了,我来送送你。”

他还是戏虐的笑容,看不出一点不舍的难过。

我反倒有点心酸,正想低了头稳定一下情绪,却见他在我面前一伸手:“给你的,做个纪念吧!”

在他摊开的手掌里,放着一枚梅花胸针。

我用手指从他掌心捻起来,细细的看。这枚梅花胸针并不太精致,甚至可以说有点粗糙。花瓣是用血红色的玻璃镶嵌的,托在手里,还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很像我此时的心情。

我笑着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的别在了胸前。

抬头看着他:“苏展鹏,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脸,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平时的伶牙俐齿突然变得结巴起来:“柳梅,祝你一路顺风。寒假见!”

然后没等我答话,就转身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我望着他矫健的背影,真希望寒假马上就来。

04

到了寒假,我兴冲冲的从南方回来,很想马上就见到苏展鹏,不知道他是不是长高了,是不是还是晒得那么黑。

想起胭脂湖边,看着他肌肉结实的后背的情景,心里居然一阵狂跳。我知道冬季苏展鹏不会再去打螺丝,就到市场他爷爷奶奶的摊位去找,才知道他在一个月前,去广州打工了。

我一个寒假都是寂寞的,因为这个城市没有了苏展鹏。

再听到苏展鹏的消息,是他回家乡结婚。

听说找了一个南方的姑娘,还很漂亮。我心情低落了好久,仿佛一直摆在橱窗里不舍得触碰的项链,突然被别人买走了。

苏展鹏在外面挣了不少钱,结婚以后,就在家乡开办了一个贸易公司,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不再外出了。

那时候,我已经毕业实习了。本来想留在南方,可是父母不同意,我从心里,不知道怎么,还是想见一见苏展鹏,还是想离他近一点。

于是,便回家乡由父亲安排了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是也许真是没有缘分了,这么多年,我俩居然再也没有见过面。

也许是近乡情更怯,我和他也从来没有刻意的去探望过对方。

我只是在电视上见过他因为做慈善而被采访的镜头,他已经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了。

当时,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茶。

看见他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镜头里,笑容已经非常的端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有点胖了,可是还是很帅气的样子。

我盯着镜头,直到电视转换了画面,才猛然发觉泪流满面,手中的茶已经湿了衣襟。

05

再看见他的新闻,就是这条手机里的本地头条,他死了,因为救人。

留下了妻子和上初中的儿子。

多年没有联系的同学突然互相联系起来,相约一起去他家看望孤儿寡母。

我也去了,我没有勇气去送他最后一程,可是却想去看看他的妻儿,了了自己半生的心愿。

他家住的是有院子的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有一棵梅树,腊梅花还没有落,院子里花香四溢。

他的遗孀坐在客厅里,看上去很年轻,不象中年妇女,虽然悲伤过度眼睛红肿,却依然看得出眉清目秀。

他的儿子陪在母亲身边,长得跟苏展鹏几乎一模一样。

苏展鹏的照片摆在客厅中间,还是那样的帅气,笑容有点戏虐。

我的眼里不争气的涌上了泪水,这座城市里,终究没有了苏展鹏。

突然想起那年高三的初夏,苏展鹏衣衫不整、两腿黄泥,站在教室的门口,举着一只手大声喊“报告”的样子。

想起班主任让他好好学习,他大声说“好”的样子。

想起在胭脂湖边,我看着他打螺蛳的时候,他肌肉紧绷的样子。

想起我去上大学的那天,他来送我,送给我梅花胸针的样子。

我低下头,伸手去摸胸前的梅花胸针,却发现胸前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一场从未出口的表白,就是这个样子。

一元小说写作课第三次作业+心字罗衣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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