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不如你

“哼，小婊子，和她妈一样。”
如果杨子不离开这里，一辈子都要听到这样的话。
杨子的妈妈结过四次婚，在她的生命里面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吃的，但是不能没有男人。以前，她把男人带回家后，总是会给杨子一笔钱，让去外面过夜。
妈妈的放荡行为自然会影响到自己的女儿，街坊邻居回家没事就把杨子妈妈的风流事当成饭后的谈资。家中有小孩的很快就学会了家长那里污秽的词句，并且能将它们运用的很好。
他们一看到杨子就抓着她的辫子说，小婊子。
先开始，杨子还反抗，嘴里说着，你们才是婊子呢，我不是。后来持续的时间久了，杨子也失去了反抗的动力，行，你们骂吧，我就是婊子。
我和杨子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她被三四个男人拽着，你推我搡的，她的脸上泛着红光，看样子是喝了一点的酒。男人的手摸到了她的胸，她却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的手胡作非为，看着这女的，也真觉得可怜。本想上去呵斥那些男的，但我妈说，不该管的事别管，这年头不流行路见不平一声吼。
“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爽一下了”她身边的一位油光满面的人说。
那一刹那她抬了头，我看清楚了她的脸，觉得是那样的熟悉。
男人推着她向外面走去，我顾不得多想，冲上去就给了搂着她的那个男人一拳。
男人也是蒙了，愣了一会，反手给了我一拳。杨子低着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行了，别打了，周围的人在劝导。他们越劝架，我越是有一种打架带来的快感。就是因为世界上有这么多像这样的人，才有无数的女子受害，真是无耻。
别打了，保安来了。刚才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保安把我还有那个男的，对了，还有杨子，一起送到了派出所。
路上，打架的男的不断地求饶，说自己只是来酒吧玩的，不想打架，不想闹事。对警察是百般求饶。
去派出所录口供，之后我和杨子就被关在了派出所里，等明天早上有人来保释就可以了。
我看着杨子微红的脸。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了。
我上高二那年，第一次离家出走，踏上了去外地的火车，在车上遇见了她，当时还和她斗地主，她骗光了我身上所有的糖。
没想到，多年以后，我们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又重逢了。
我说我们认识，她惊讶了一下，然后又回归冷漠脸。我想她一定认为我是在搭讪。
我妈花了很多的钱把我们保释出去，出去时她还说不要和这样的女人多来往。她厌恶的看了一眼杨子。把我从杨子身边拉开，我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杨子，但她回给我的是无所谓。
我们再相见可能是在半个月之后。我去外地出差，去住宾馆的时候又看到她被一个男人拽着走向了房间，我总感觉不对，就跑过去，把她拉了回来。
男人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也不好大声的吵，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干的什么不法的事情。
杨子啊，你怎么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去干那种事情了。我心疼的看着她。
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不是没有钱嘛，我还有一个疯子妈妈等着要养。
不要再这样了，我养你。
就你，算了，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刚才就当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你走吧，今天谢谢你。
我没有开玩笑，我想向她证明，即使只有几次见面，但是她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我想她好，我想她幸福。
杨子，我是认真的，做我女朋友，我养你，包括你的妈妈，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她惊诧了一下，露出了笑脸，很久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话了，他们只会问，一晚上多少钱？爱情不分贵贱，不分年龄，即使再不堪的人，她也一样配拥有爱情。
我们一起吃路边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冷的时候互相依偎，我们住在很小屋子中，没有山珍海味，没有仆人的簇拥，没有富丽堂皇的大水晶吊灯，可依旧觉得很温暖。
杨子突然问我，你看过《白夜行》吗？
我掐了一下她的脸，轻声说没有。
你知道，桐原亮司守护了唐泽雪穗一辈子，可是最后他死的时候，唐泽雪穗也没有为他留下一滴眼泪。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说，我知道，你不会像唐泽雪穗一样不理我的。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那天早上我从床上起来之后她已经不在我的身旁。房子里没有早餐的香味，没有她动来动去时留下的脚步声，她的衣服还在，但是人呢？
我疯狂的给她打电话，我内心不断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杨子只是出去买菜了，一会就会回来。
电话打了无数个，就是没有人接，我从早上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我等了三年，却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她的衣服还在，她用过的牙刷我还给她留着，她喜欢吃的菜我每天都买，她最喜欢的百合开了一季又一季。
7月4号的晚上，我意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她说她是杨子的朋友。我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后的稻草，我盘问她杨子去了哪儿。她只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杨子她死了。
她死了，确实死了，三年以前就已经死了。
疯子妈妈欠下了巨额赌债，为了还钱不得不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每天被无数人蹂躏，她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却又没有办法逃避。
遇见我时，她就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她心里明白的很，这是怎样的一种病。无奈之下只好离开我。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从楼顶跳了下来，从此世间再也没有杨子这个人。
三年前杨子走的那个早上我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我不断地麻痹自己，杨子没有死，她还活着。会回来找我。
医生说我有精神疾病，劝说我的家人带我去治疗，我告诉他们我不去，我宁愿永远活在杨子还活着的世界里。
打电话的人把电话挂断之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走向了杨子去过的那个大楼。
我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没有一丝累的感觉。盛夏的晚上，凉风从天上吹来，好像要把天上的星星吹过来，我感受到了，杨子的泪。
下面停了好多的车，车呜呜的响着，围了好多的人，他们的手指着楼上。
杨子，无论曾经的你是多么的不堪，但我依旧爱你，从遇见你的第一眼开始，便已经深陷其中。我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而你就是医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