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一月十五

人哪，总会错过一些什么。而也许因为会错过，才更懂珍惜。

醒了，再也睡不着。

我瞪大眼睛，看着黑夜，脑中全是外婆。是的，是我的老外婆，她穿着赭色的有襟布衫，头顶着黑色的方巾，站在那里，慈爱地看着我。

我的泪水喷涌而出！

26年了，我又见到了我的老外婆，我去世26年的老外婆。只是，醒来，还是一场空。

我想，我是又想她了。

怎么能不想她？人到中年，生活众多的苦和累，不能言说，只能不断地鼓励自己保持勇士的状态与初心，告诉自己以热爱来抵御流长岁月的冗杂与繁复。而唯有在回忆里，唯有想起外婆的瓦屋，想起外婆的小院，我才会重温到无忧无虑的满心欢喜。

前几天下雪，上楼给妞妞搭尿布，看到露台上竟吹进了满地雪花，忽然就想起了住在外婆瓦屋的冬日。那个时候，每年都有那么大的雪，我穿着外婆做的花棉袄坐在炉火旁，看外婆给我烤被雪浸湿的棉鞋。炉火红红，那千层底上冒起的腾腾热气一直上升，我仰头去看，看到了屋顶的罅隙里竟然有雪花不断钻进来，惊奇至极。外婆抬头看了一下，却淡淡地说，瓦缝里漏不进雨，会漏雪呢，这雪啊，可是贼。自那，我便知道，雨直雪贼。

露台外的天底下，雪倒是没多少，这雪，都钻进了露台里，真是贼雪。我一边扫一边想。最后扫出了那么多，堆在一起，惹的放学回来的三木欢欢喜喜，拿个小铲子竟堆了个雪人。直到今天，我看到大门口地下的一滩水，才明白，那是露台里变成雪人又化掉的贼雪。

前天晚饭后，和三木一起去扔垃圾，顺便陪三木散会儿步。走着，三木突然问我，妈妈，人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我一怔，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的，只是人到很老很老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说着这话，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继续说，比如，我的外婆，她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我呢。这话，我是说给三木的，突然觉得更是说给自己的。

三木不说话，和我慢慢走着，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良久，他又问我，妈妈，我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我又一怔，低头看他路灯下稚嫩的小脸，轻轻地说，我们也会，只是我们要到很老很老，有了孙子，甚至孙子有了儿子……

那一刻，我心里默默计算，外婆走的那年，我只有十几岁。

那晚，她再次走进我的梦里。我真的是又想她了。

今天，冬月十五，外婆周年，去世第26个周年。我想，我是能去给她上坟说话的，只是想，有点底气不足的想。

早上，起床，做饭，打发孩子们上班上学，给妞妞喂过药，围好被子，然后我去上班。班上歇息间隙，我想给老妈打个电话问询。但想老妈也是七十过半的人了，天气寒冷，还是不说外婆周年的事吧。

10点多下班，给妞妞穿戴洗梳，喂她吃饭，大概近11点能完成吧，然后一个小时，能不能赶到外婆坟上呢？一边上班，一边计划，我还是底气不足。

下班，照顾妞妞结束，11点20。这阵势，12点前是万万赶不回去了。

颓然地坐在厨房里，看着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竟然感到无比的伤心。

我终是不能回去！

12点，给老妈打电话，还没张口解释，老妈就说，我昨天就说你脱不了身，不能让你跑。然后说，我9点多就到坟上了，骑车子，天不冷，路可好，回来骑着身上直冒汗……

我听着老妈爽朗的声音，不由咧嘴笑了，但我分明又感觉到泪水在不断地往下掉……

此刻，陪妞妞坐在阳台上，感受着冬日阳光的阵阵暖意，想着这一切，我的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