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三）

冬去春来，一年又过，我依旧在小主人家筑巢。小主人又长了一岁，终于和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永结同好了。成亲了，就是大人了，我不能再唤他小主人了，我得把“小”字去掉。看着主人那荡漾在脸上的笑容和笼罩在身周的愉悦，我很是开心，为主人得偿所愿而高兴。

今天，主人又和爱妻在书房同读共写，这画面自成亲后就总会出现，看着真温馨，两人之间那浓情蜜意总在一颦一笑一对视中不经意流出。真好，和前面主人品读的那篇《项脊轩志》里旧南阁子“凭几学书”的场景一样，平淡、幸福，让人感动。

细细偷听，他们好像在品读诗词，女主人读着读着，还难过起来了。凝目一看，还有我们的身影，这是晏殊的《浣溪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主人给女主人解读说，燕子秋去春回，不忘旧巢，诗人就抓住这个特点，尽情宣泄心中的块垒。而燕子的去来还意味着春秋的更迭，年华消逝，岁月不居，更加深了词人对往事的回忆和思念，你看这个“独”字，细细琢磨，道出了多么深的孤寂和多么重的伤感啊。

随后，主人还找了很多类似的诗词来给女主人品读。他说，小燕子每年的来去代表着时间的流逝，而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人事的变迁，于是，每每看到燕子，诗人们就很容易抒发时事变迁、昔盛今衰之感。你看姜夔的“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这几句，张炎的“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这几句，文天祥的“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伴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这几句，基本都是同一个类型的。还有特别有名的那两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主人望着我们的巢，感慨说，燕子虽无心，却见证了时事的变迁，承受了国破家亡的苦难，表现了诗人的“黍离”之悲，负载可谓重矣。

“娘子，你看，年年筑巢在我家的这些燕子不也是我们生活的见证者吗！”

我悄悄地隐藏好自己的身形，默默地想着主人的话，是啊，我们小燕子总是念旧的，一年又一年，年年都会去相同的人家，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发生。那么，在岁月的流转间，我们虽非刻意，却着实见证了很多的人事变迁。你看，去年小主人还在望雨相思，今年就已经能和夫人举案齐眉了。

只是，大家总爱抒发伤感的情绪让我有些不喜欢，我们欢腾可爱的小燕子总是希望带给大家喜悦和幸福的。世事变迁也可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啊，大家为什么不用我们来表现一些可喜的变化呢？唉，真希望能出现一些不同的诗句。我觉得那个刘禹锡就不错，别人都“逢秋悲寂寥”，他却说“秋日胜春朝”，多好，一改伤感之气。

盼望着，盼望着，在这个春天，我这个小燕子有了一些隐秘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