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文字家园】
静坐听雨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地多。
窗外浓绿的树叶遮住了半个窗棂，细雨在窗玻璃上画着优美的弧线。不知它们走了多远的路，不知它们来自天边的哪朵云。
我推开窗，让它们来到我的手心，温暖着它们的忧愁，也驱赶着自己的孤独。
我喜欢听雨。那是一种安静的声音。天地间再无他物，只有那连接的雨幕，肆意轻泼。心中似也再无杂事，所有的纷纷扰扰都融在这雨幕之中，被裹挟着带到了远方，最终归于他乡。
此刻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就如同多年前江南的那场烟雨，只是，京国多年情尽改，今日，忽听春雨忆江南。
太湖上的风拂过西山碧螺春翠绿的叶子，却舍不得抖落太湖边野花上的露珠。阳光送来了清晨第一缕的温馨，也调皮地拉长了采茶女的倩倩身影。
找了很长时间的茶舍没有找到，却等来了不期而遇的一场春雨。大颗大颗的雨点，驱走了炎热的暑气，也安静了山间的喧嚣。
躲雨到一处房舍庭院之内。庭院内翠竹盈盈，雕梁画栋，天地间雨水涔涔，垂垂而落。而我，就那样安静地听雨。世间的所有声响都掩盖在这雨声里。
此刻的世界，是如此地安静。时而传来的雷声和闪电，像是给这场交响乐增加的配奏，带着远山云雾间缥缈的呼啸，层层推来。
此刻的时间和眼前的景物似乎就那么定格在那里，只有竹叶上和屋檐上的雨一直在滴落。我多希望，时间永远在那里，不要走，留住这山，这雨，这人和这记忆。
可是，我们大部分的愿望，都像掉落在水塘里的水泡，多年后不知道在哪片云的孤单里，不知道在哪朵花的寂寞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记住那场雨，也许我不想忘的，并不是雨，是那片竹林？还是那株刚刚出土的春笋，亦或者是雨后空山路上，自己和风轻摆的衣裙。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阳台上铁皮的屋顶，发出轰鸣般的声响。把我从江南的烟雨中，拉了回来。
这铁皮房的雨声，让我想起了《无问西东》中“静坐听雨”的那一幕。屋外的雨越来越大，打在西南联大简陋的铁皮屋顶上，发出的轰鸣声已经淹没了朗朗课堂的教书声。老师提高到最大的嗓音，同学们也听不清。
课堂开始骚动起来。于是，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字后，表情平和地端然而坐。“静坐听雨”。学生们也放下手中的书本，静静地任雨声咆哮。
这一幕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当我们面对外界无法控制的事物时，该怎么办？抵触？抱怨？还是逃避？不，安静下来，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安放好自己的内心，任外界的风雨来去，我心不动。
当王力宏扮演的许光耀推开窗户的时候，我更感受到那种主动迎接风雨的魄力和淡定。窗外，大雨倾盆，白色雨幕中，训练的学生仍在雨里奔跑，河边的蓑笠翁依然在暴雨中猎鱼儿归。他们都那么安然地面对着外界的风雨，行我所行，无忧无惧。
曾经的我也曾这样推开门，肆意任性地冲进雨幕，天地间只有风雨和我。我扬着脸，追着风，迎着雨，任凭风雨在身上洗礼，带走一身的疲惫和压力。那一年的名字叫青春，那一天的明天叫高考。
窗外的雨更大了，伴随着电闪雷鸣。风毫不客气地摇晃着树的枝干。地上开始跳动着如白色珍珠般的冰雹，纷纷落落。
这么极端的天气，怕只有巴蜀之地的那个暑假可比。那个为了准备结构考试没有回家的暑假。
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壮观的雷电，一声接一声，一闪接一闪，声声震耳欲聋，闪闪划亮长空。你会觉得它们离你那么近，坐在窗边的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我看着窗外发呆，整整快一年了，几乎取消了所有的娱乐时间，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同寝的伙伴得知我要参加这个考试的时候，都觉得我脑子进水了。几十本规范，十多个科目，即使是开卷考试，即使是房建本专业的人，通过的也寥寥无几，何况我还是桥梁专业。
但我总觉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说，去试试！尝试过了还不行，此生便不会有遗憾。后来她们也不再理会我这么疯狂的行为了。早上天没亮，我便已经走了，晚上，她们快睡觉，我才回来。我就像一个孤勇者，背着快背不动的书包，独来独往。
这个过程最痛苦的不是学习的累，是一种孤独。在专业知识突飞猛进中孤独，在她们欢声笑语中的孤独。
有时候在想，只是一个合格证书，如果没有通过，所有的努力在外人看来全部归零，如果过了，就会问鼎封神。人们看到的就是结果，没有人在乎你这一年到底学了多少东西。
这一年中，有多少次迷茫和无助，有多少次痛苦和孤独，唯独没有的就是放弃。现在想想，人生真的要有几个这样逼迫自己的时候，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体验。当我们老了的时候，可以和我们的子孙，有故事可讲，有牛可吹。
窗外的雨更大了，是不是任何事情越到最后，反而表现的就越激烈，就像黎明之前最黑暗，西天之前妖怪最狠辣一样。老天爷绝对有耐心考验你到最后一刻。
还记得考试那天，场面非常壮观。每一个人都拉着一个皮箱，里面装的是几十本的规范和书。我们都像即将奋战沙场的勇士，悲壮激昂。
而为了这次考试，我也是尽了平生最大的努力。前一天住在了考场附近，考察好教室的地点，测量好教室到厕所的距离。因为考试时间非常紧张，一次厕所的时间就可能事关成败。
上午四个小时，下午四个小时，共80道题，及格分数线48分。每一道的答题时间为六分钟。来回一次厕所，最快需要六分钟，一道题的时间就没了。不能去厕所，所以，不能多喝水，不能吃流食，为了防止四个小时大脑能量不足，带了60毫升冲的浓浓的豆奶……就这样我为我即将的战斗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然而，老天爷的考验永远超出你的预想。在考试之前去厕所的时候，我的电子表居然掉到了厕所里……我笑着告诉自己，这一定是老天的最后一次考验，没事没事。
但是，这还真不是。除了差点被旁边队友如山般忽然崩塌的规范砸了之外，除了他计算器出了状况，借他我备用的之外，真正的难关是，我有一道题耽误了太多时间。
最后导致剩下十五分钟的时候，我还有十道题没有做。于是，我用我最后的镇定，把答案蒙上，把公式列在卷纸上，把蒙的结果直接写上。然后，上午的考试就这样结束了。四十道题，有十道题是蒙的，此刻的我万念俱灰。
我默默地回到了宾馆中，想着下午的考试还要不要参加。我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一年所有的苦闷、孤独全都涌上心头。真的就这么放弃吗？
当一道大题的五道小题全错的时候，我还笑着告诉自己，不是没错出第六道题吗？当图书馆人满为患，我背着重重的书包找不到座位时，我告诉那个坐在草坪上的自己，读书随处净土。
一路荆棘，没有花香，有的只是自己的陪伴。不管这是不是最后的考验，我都要画一个句号，不是给考试，是给我自己。
就这样，我用了一中午的时间，终于把自己从放弃的边缘劝了回来。
后来寝室老八参加法律资格考试的时候，临近考试，她说她要挺不住了，什么都看不进去。我就把这段经历讲给她，我告诉她，人生所有重大的考验，考的都不是能力，而是心态。
窗外的雨，渐渐地小了，就像我们永远相信，再猛烈的风雨总有过去的时候。人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好多朋友跟我说，这几年因为各种原因，经营困难，快挺不下去了。我就笑着安慰他们，人生要是没有点大风大浪，九死一生的时刻，以后我们用什么和我们的子孙吹牛啊！
有时候，我们要把时间拉长，再拉长，在时间的长河中，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我看向窗外，树上的青杏经过风雨的洗礼更加翠绿欲滴，细雨濛濛却隐藏不住传来的阵阵花香。
我看着渐渐放白的天边，问自己，曾经的一路荆棘，真的没有花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