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在那一世,欢度年华
人永远不知道,谁哪次不经意地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宫崎骏《千与千寻》
让我来讲一个故事。
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的故事。
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1
日本东京中野区,有一间生意兴隆的居酒屋,一楼的布置很像电影《深夜食堂》里的样子。
愿你在那一世,欢度年华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都在这里做大堂服务生。他们都是附近在读的大学生,女孩是中国人,男孩,是日本人。
女孩瘦瘦高高,扎着马尾,穿着很朴素。
在周围人的眼里,女孩儿稳重,热情,干活麻利,话不多。与同事相处得很好,谁有需要,总是很爽快地伸出双手。
男孩是典型的日本年轻人,沉默,清淡,敏感。
男孩对女孩的第一印象很好,觉得她 “笑起来很好看,个子很高,体态很好。”
接触时间长了,男孩发现女孩很照顾周围的人,非常积极向上,从来不说消极的话。
每次男孩说话,女孩总微笑着听他说,细细的眼睛弯弯的,真的好看。
慢慢地,在男孩心中,女孩成了一个 “很温柔的朋友”。
男孩和女孩都住在中野区,两个人都喜欢看电影,都喜欢宫崎骏的动漫,女孩喜欢有猫咪出现的电影。
闲暇时间,女孩跟男孩学日语,男孩满心欢喜,各种用心,讲解日语里动词的种种用法。
女孩也教男孩中文,总是在纠正男孩的发音和声调,māmámǎmà,甜美的声音在男孩听来,就像歌唱。
每次见到女孩,男孩都越来越开心。
《犬夜叉》里,犬夜叉对戈薇说,我喜欢你的笑容……不知怎的,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轻松自在。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孩,和她那温暖的好看的笑脸,成了男孩儿生活里最大的一抹暖色,和动力。
然后,一切,在2016年11月3日凌晨的某一刻,戛然而止。
2
男孩是从新闻上得知了女孩的遇害。
他惊呆了。接下来的整个的11月,他都在痛苦中度过。他什么都不想干,他只想知道:是谁,是为了什么,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他总想起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么平常,两人互道了一句“辛苦了”,然后,她转身离开……
愿你在那一世,欢度年华如果,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会……
他会怎样呢?不,他不知道。
他只是一直在网上搜索案情的进展,日本网站查不到,就到百度上查,中文看不懂,就拜托懂中文的朋友讲给他听……
她是一个那么积极向上的女孩。她是一个那么可爱的,有梦想的女孩。
男孩怎么也想不开,这样一个女孩,怎么就遭遇到了这样的不幸!
我已经开始在攒钱,一毕业,就去看看世界——他想起她那么坚定地跟他说。
她还说将来要留在东京,要自己创业,把妈妈接来,在一起。
“我想陪你一起去看世界”——现在,他多想自己能有机会对她说出这句已经在心里萌芽的话,
还有,“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你使我觉得幸福……”
可是,他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他总难以释怀——就差一点儿,我就可以,有资格,有责任,去守护着她……
多少个夜晚,夜深人静,快要被忧伤和孤独压倒的男孩儿,无人倾诉,只能在心里对自己反复地说这些话。
他也想对那个残忍的罪犯说:你怎么能,你怎么忍心……
而最后,他总仍旧会被苦痛击败,一个人,对着一室的寂寞清冷,默默地流泪,久久地无法平复……
2017年12月11日,女孩的案子开庭审理。男孩每天去现场排票,他一定要亲自去现场看看凶手,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的表情,看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对一个那么温暖善良的女孩,下如此的杀手……
他也想看看,日本司法如何审理这一案件。
他不满意日本媒体对此事的轻忽,他自己想要做为日本人的代表,向外界传递信息,哪怕声音很微弱。
那是他唯一能为女孩做的。
12月13日,某个女证人出庭作证,将自己洗摘干净后,哭着表白:我真的很想再见到她,我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我们还有很多约好的事情还没有去做……
男孩在旁听席上突然情绪失控,他拼命压抑着,却终于还是哭出声……
愿你在那一世,欢度年华天知道!那正是他想说的啊——
他也想再见到她,很想,想得心痛。
他也有话,要跟她说……
让我们在一起吧。
让我们相互温暖着,相互鼓着劲,踏实正派有趣地生活下去——
这是他最想对她说的!
那么想,那么想……
却成为一段永远无处投递的心事。
谁能体会,旁听席上的他,此刻心里的苦痛与寂寞!
他俩都喜欢的《犬夜叉》里,戈薇说:我好想见他啊——再见他一次。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他?……可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再也不能爱他了……
他又想起犬夜叉对桔梗说,你是我这一生中喜欢上的最重要的女人,可是,我却救不了你……
他对她的爱意,才刚刚萌动,刚要发芽,可是,还根本没来得及发出来,她就……
然而,那又是怎样一颗顽强的种子,怎样一株娇弱但却美好的绿芽啊!!
因为,她是那么地让他欣赏——
她的善良,她的热情,她的自立自强,她的小小的坚定的梦想,还有,她的好看的年轻笑脸——
都是那么地令他怦然心动……
桔梗说,虽然只有一瞬间,我竟然想要与你厮守一生……
可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表白,她却突然离去了,不是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不,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但却是他有生之年无法去到的所在。
他还未曾拥有,就永远失去了她……
是的,是的——
他也想见她,很想。
他也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他还有很多事,想跟她一起去做……
那么娇嫩又羞怯的,刚刚萌动的一腔情愫,可又是多么地纯净,诚挚,而美好!
却被硬生生斩断——世上,还有比这更大的遗憾,更大的痛楚吗!
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可能!
统统成了空!
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
那一腔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苦涩,
那空茫无着落的,一颗伤痕斑驳的心……
3
是的,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故事里的女孩,叫江歌。男孩,叫桥本。
江出事前,两人在同一间居酒屋打工。
江歌,我这样将你的小故事讲出来,
你喜欢吗?
你知道我讲的时候,是怎么样地压抑着冲动
我多想,多么想
把那些还没来得及发生的,
可是一定会发生的,美好,
统统写出来。
为你,为男孩。
可是不能。
那是你的遗憾,是男孩的遗憾。是命运的遗憾。
也是我这个讲述人的遗憾。
可也正是这一份遗憾,
正是男孩,和他那无着无落,无名无分,
却又诚挚美好的一腔情愫——
使这一场无谓的悲剧,有了意义……
内心里,你是知道男孩儿喜欢你的,是吧?
你一定是感觉到了。
因为,女孩子们很少会错过男孩子的眼神。
你走的时候才24岁,正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你却还从来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一段即将结成的异国情缘,已经在迎着你走来,
而你,却转身离去……
你说你喜欢有猫咪出现的电影。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内心里,你还始终是个小孩子:单纯,干净,天真,善良,柔美。
但是,这个小孩子,她却从来没有机会被展示出来。
因为,你被逼着过早地懂事,过早地,体验着生活的心酸与艰辛……
愿你在那一世,欢度年华那个男孩,你也喜欢他吧?现在看来,是重情义的好男孩,值得交往。
可是,你却为最不值得的一对烂渣,太无谓地赔上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你那么想要保护那个一文不值的女人,那么激烈地指责对抗那个骨血里有毒蛊的,阴郁卑下的男子——实际上,也是你潜意识里想要保护母亲,对抗那个无情抛弃你们母女的男人的心理在起作用,是不是这样?
你将潜意识里对那个男人的怨恨,投射到了这个男子身上。只因为,他们都是不负责任,没有担当,下作又没品的渣——
是不是这样?
听说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想死,我还有妈妈——
唉!懂事的,重情重义的,与妈妈相依为命的,可怜的孩子!
这样年轻可爱的生命,却要被迫承受这么些沉重!
却要为不堪的成年人犯下的错误而受罚!!
谁之过!
高老头(注:江大学时的日语老师,日本人)离去后,你在微博上发文悼念,文章的最后你写道:你又有一个新的人生,愿那个人生一世安好。
好吧。我们都相信,有一个(或者不止一个)平行世界,也愿你在那一世里,欢度年华!
愿你在那一世,欢度年华只是,一定要记住——
要学会看清烂人,远离烂人,绝不再给他们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还有,快乐地度一场童年。
只是做一个孩子。
最后,一定要谈一场美好的恋爱,把这一世那未来得及发芽开花的情缘,美美地续下去……
你会的。一定会的。
因为你值得——
更好的人生。
值得被温柔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