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用餐礼仪
1 - 第一章
成年人的用餐礼仪：早午餐（上）
「别动。」
江品晖只好收回手，悻悻地坐下。
对方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了。
换作半年前，江品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陷入这样一段关系。
最初的相识是出于工作而来的契机，因为必须学习厨艺，所以接受了专业厨师的指导，一开始明明非常讨厌对方，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都合不来，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发觉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甚至忘记对方原本是直男，一头栽进了无望的暗恋中。
两人之间的隔阂实在太多了，他是同性恋梁酌渊是异性恋甚至结过婚，他在娱乐圈混日子，而梁酌渊乐于工作而到近乎工作狂的地步，更别说两人年纪还差了一截。
当时江品晖并不觉得自己会得到任何回应，但是能尝试的方法，江品晖都会去做，如果还有最后一点点希望，就不会先一步放弃。
最终的结果堪称奇迹，江品晖不知怎地打动了对方，在本以为是唯一一次的肉体关系后，对方松口答应交往。
起初以为对方是异性恋，然而那只是他的想法，梁酌渊最后接受了身为男人的他。
跟眼前这个男人成为恋人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尽管对方的性格不算温柔，年纪比他大了十余岁，但江品晖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放弃这段感情，所以梁酌渊答应给彼此一次机会后，他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坐在梁酌渊家的沙发上，看着对方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将一包砂糖放到锅子里融化，雪白变成褐色，焦糖的香甜气味也出现了。
早在那之前，梁酌渊就已经做好数量不少的小泡芙，连奶油馅都填好了，只等焦糖准备好，就开始用小泡芙沾上滚烫的焦糖浆，一个一个沾好，接着放到旁边等待冷却，在那之后，就着事前准备好的塔底，以焦糖作为黏合剂，将小泡芙缓缓堆成塔状。
味道实在太香了，还有一股甜甜的气息。
直到有什么东西抵到唇上，江品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张口，被塞了一颗小泡芙，外皮酥脆还有焦糖的口感，里面的奶油甜而不腻，他咀嚼了几口就吞下去了。
「饿了？」
「嗯。」
本来应该是约会的，还被邀到对方的住处，结果梁酌渊倒了水给他，就将他放在一旁，自顾自忙自己的事。
江品晖不免有点遭受冷落的感觉。
明明是假日，梁酌渊为什么要在这里忙着做甜点？他知道梁酌渊有兼行政主厨的职务，但他确定准备这种繁复花俏的甜点不是梁酌渊的工作。
「等我一会。」
「嗯。」
江品晖看着对方，将微热的脸埋到双臂中。
就算只是这样随意的一句话，也能让他感到紧张，从两人开始交往以来，大多数时候都还维持着朋友或熟人般的距离，江品晖有点烦恼，但又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满脑子都只是生理层面的肉欲而不重视彼此的关系。
梁酌渊最后稍微装饰了一下泡芙塔，就算是完成了。
江品晖看到对方开始收拾厨房里的一片狼藉，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练习。」梁酌渊答得简单。
「只是练习？不是要送人的吗？」江品晖有些诧异。
「不是。」梁酌渊头也不回地道，「要是你想要也可以带走。」
「这种大小根本不可能塞到车上。」江品晖笑了，「除非请货车来载……」
「或者你吃完再走。」对方轻描淡写地道。
江品晖的声音卡了一下，勉强挤出几个字，「也许，要花几天才能吃完……」
「没关系。」
江品晖记得自己告诉过梁酌渊，接下来两周算是他的休假，没有排任何工作，对方肯定也是知道，才提出这种建议。
「那……我就留下来了？」江品晖这时还带着一丝作客般的拘谨，「可以参观一下吗？」
「嗯。」梁酌渊这边正好收拾干净，重新开了火，似乎是准备开始料理晚餐，「等我一会就好。」
「有没有哪里不方便进去？」
「没有。」
江品晖有点雀跃，打量着周遭的装潢。
这屋子看起来不算崭新，装潢简洁。这不是他第一次过来，但之前最多是在客厅坐一会就离开，从未仔细参观过这个地方。
尽管彼此已经是恋人了，相处模式却跟想像中有点落差，江品晖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大概是因为梁酌渊接受了他的感情，但也就只是接受而已。
可以的话，他其实很希望梁酌渊像他一样依恋对方，但这对梁酌渊大概很难，况且梁酌渊从前结过婚，或许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同性维系恋爱关系。
虽然对方说了可以随意参观，但江品晖只是随意走走而已，并没有进入其他房间。
他回到厨房时，梁酌渊已经准备好午餐了，正背对着他脱下围裙。
江品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对方，阻碍了梁酌渊扯下围裙的动作。既然对方没有积极进攻，那就换他主动好了，这又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你在做什么？」
「……」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背脊，状似撒娇。
梁酌渊仿佛叹了口气，耐心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他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臂，才转过来把手中的围裙挂好。
大概是顾虑时间，梁酌渊只准备了简单的汤面，加上几种腌渍的配菜，然而汤面味道非常鲜美，江品晖吃得太快，还有些烫到舌头。
「好吃！」他立刻道。
梁酌渊看着他，大概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江品晖本能地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梁酌渊的态度很平常，「没什么，她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她？
江品晖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个「她」指的是前妻。他知道梁酌渊有过一段婚姻，但对方鲜少提及相关的事情。
「为什么？」他不禁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有节食的习惯。」梁酌渊道，「就算准备了，她也不会吃。」
「那样未免太浪费了。」江品晖不自觉道，「明明这么好吃……」
「你不用节食吗？」
「不用。」江品晖将口中的面条咽下去，「要维持身材的话，我的运动量还算足够。」
梁酌渊低低应了一声，垂眼进食。
江品晖忍不住盯着对方看。
梁酌渊吃东西时跟他不太一样，动作不快，像是在确实地确认口中尝到的味道，咀嚼的动作也不大，看起来像是真的在仔细确认食物的味道。
「为什么一直看我。」
「咦？」江品晖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什么……」
梁酌渊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追根究底，而是继续用餐。等到吃完饭，他自告奋勇去洗碗，但洗碗机的存在让他少了这个表现的机会。
「我真的可以留下来？」
「嗯。」
「我没带换洗衣物……」
「可以穿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品晖突然有点害羞。
这样在男友住所留宿还是第一次，他多少有点兴奋，初次（或者说唯一一次）做爱是在彼此交往前的事情，在那之后，梁酌渊就什么都没对他做过了，江品晖完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所以就连要不要主动进攻也犹豫了许久。
这一犹豫，就犹豫了两个月。
今天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或许梁酌渊也是这么想的，才同意让他留宿。
江品晖不免有点紧张，不过现在还是白天，时间上不太适合，而梁酌渊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萤幕上开始播放一段影片。他在对方身旁坐下，看了一段，才发现这是一段文化与饮食相关的纪录片。
梁酌渊看得非常专心，江品晖忍不住靠了过去，梁酌渊顺手揽住了他的腰部，江品晖靠在对方肩上，感觉脸上滚烫。
太久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就连手按着腰侧的触感都让他一阵紧绷。
当他顺势再靠近一些时，梁酌渊没有转头看他，但搂着他的手臂却也跟着收紧了一些。
这样……似乎也不错……
脸上的热度消散了些许，江品晖依偎着对方，尽管对纪录片的内容诸如要用几只鸡才能炖煮出所谓上汤完全没有兴趣，但还是忍不住靠着梁酌渊，静静地感受这种平和亲密的氛围。
或许是因为过于放松，江品晖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江品晖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回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醒了？」
「……嗯。」
梁酌渊不知何时关了电视，依旧揽着他，空着的右手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浏览网页。江品晖忍不住靠过去一些，整个人贴着对方。
对方正在看的网页似乎是料理相关的影片，外国厨师一边介绍食材一边示范着烹调方式。
「你为什么想当厨师……」他不禁问道。
他们之间才刚开始，光是适应交往本身就需要时间，江品晖常常觉得自己并不十分了解对方，即使被对方吸引，但也依然缺乏理性的认知。
梁酌渊当年为什么休学去外国餐厅学艺，为什么跟前妻离婚，为什么愿意接受身为同性恋的江品晖，这些事他都想要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