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疯子

        《白鹿原》里的二豆、《平凡的世界》里的田二，很多名著里都有这么一个疯子的存在。这既是作者全景式反映广阔时空生活的需要，也强化了作品的荒诞感和沉重感，打破沉闷剧情的同时，让厚重的历史叙述披上了诙谐的外衣，在笑声中让读者欲哭无泪。

        读书之余，我也想到我们村子的疯子了，我跟我同年，又是邻居又是同学，但是忘了他的真名了，我们大家都叫他疯子。

        他其实也不怎么疯，就是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跌倒了似的。读书很不好，跟我同桌过，后来我小学毕业了，他还在村里读二年级，也许出生的时候脑袋被什么磕过了，有点小问题。后来他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哥嫂也不管，慢慢地就越来越脏，越来越傻了。

        现在我每次回去，老远看见我，他就会很兴奋地叫我：“方老师！方老师！”，脸上还是一副儿时天真地模样，好像有人塞给他一个大大的饭团似的开心不已。路过的人会调侃他的聪明和记性，这个时候他会捡起石子在电线杆上写我的名字，虽然每次都只能写到“方”这个字。也许，这么多年，他叫我方老师方老师的，也忘记了我的真名，就好比我叫他疯子疯子的忘记他的真名一样。

        他永远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夏天的时候穿大衣，冬天的时候穿凉鞋，而且常年累月不清洗，衣服和人一样臭，有时想走近给他递支烟，到最后变成了“抛支烟”，他咧开像石榴一样的大嘴，歪扭着身体，滑稽而夸张地抽着，我眼前总会浮现出他儿时地模样，四十多年过去了，岁月在他脸上只是增加了点皱纹，其他的一点没变，眼神还是孩子一样满足和清澈。

        有人说，每一个村都有一个从出生到死都没有离开过村的人，这个人叫守村人。二豆是，田二是，我们村的他也是，村庄养育了他，他见证了村庄的兴盛与衰亡。

        一辈子，一个村，一个不变的眼神和模样，这算不算活出了另一种精彩？他每次看我形色匆匆地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是不是也在哀叹我的繁琐和辛苦？

        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