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乐之日

第一次夜不归宿还是她提出来的。

那时我们已经谈了一个月的恋爱，在书店、学校附近的公园里、浮桥上、我和同学合租的小出租屋里，我已经摸过了她的胸和屁股，算是比较熟了。虽说我很早就想和她发生点儿什么，但我觉得两个星期就做那事儿，有点儿快。没成想，她倒先开口了，我欣然答应。

她说，有没有那个？

我说，我去买。

我们约在周六那天，在她家小区门口见面。为此，我专门请了假。

她的父母管得严，虽已是大学，但要想夜不归宿，就得拿出些理由。她告诉她妈，说朋友过生日，晚上和朋友一起住，就不回家了。

在扯谎方面，她深谙其精髓，最好的谎话，就是说真话。她说朋友过生日没错，晚上和朋友一起住也没错，只是她没告诉她妈，这个朋友不是同一个人，过生日的另有其人，一起住的却是我。

那天早上，六点的闹铃一响，多日的期许和良好的晨勃让我没做太多挣扎就起来了。

出租屋里的窗帘还没有拉开，屋里一片温润的昏黄，同学还没起床。我轻手轻脚地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后便洗漱去了。

想着两个小时后，老子就要和一个女人上床了，在接水、挤牙膏、刷牙、漱口、拧水管、洗脸、擦脸、刮胡子这样的每一个日常动作中，竟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仪式感。

不禁对着镜子浅笑，生活嘛，总该有些仪式感。

小和尚还没从晨勃的状态中舒缓过来，不禁想起以往所学的男女之事的经验种种。

男人第一次和女人上床时间会很短，不免有点儿担忧，生怕在床上很快就败下阵来。忧着忧着，又觉得若这是所有男人的宿命，那我即便是很快败下阵来，也算是情有可原了，毕竟我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逃不了男人的宿命。

到时候，我可以跟她解释，想她断不会因为宿命的关系而笑我怪我，而且，我也可以在几分钟后再次证明自己是可以长久的。

刮完了胡子，用湿毛巾拭去了脸上和背后的细汗，往脸上拍了点儿润肤水，又将头天晚上备好的酸奶、巧克力和芒果装进包里，都是她爱吃的，这才换上了新洗过的衣服。

出门前，又确定了安全套、手机、充电器、钱包、钥匙、公交卡、纸巾全无遗漏，这才小心开了门，一边给她发信息一边下楼去了。

八点时，我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这是一条小路，车辆并不多，路两旁还保留着茂盛的法国梧桐。如今的城，这样的路已经不多了。我站在小区路对面的树荫里，听不到风声，只听到空调的呼呼声，细汗已经浸湿了我的白色T恤。

夏日早晨的暑气氤氲，我目光正对着小区的大门，看着几个老人陆陆续续走出来，他们都往西走，我知道往西走不远有个小广场，广场上有公共健身设施，有些个晚上，我和她就靠在它们身上接吻。

等了近半个小时，她才姗姗迟来。隔着马路远远看去，只见她也穿了一件白色T恤，这是我们前一天晚上就说好的，她肩膀上有两条宽宽的红色，这才想起来，这定是前些天我们一起买的红色双肩包，我们还背着它去旅行过一次。她下身是一件水洗的牛仔短裤，只盖住了一半大腿。她身材本就高挑，这使她的双腿看上去更加修长了。她脚上蹬了一双红白配色的低帮帆布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白色的袜子，她的脚踝很好看。

她出了小区门口，刚一抬头，就看见了路对面的我，瞬间满面春风。她左右看看了车辆，然后小步紧跑着向我袭来，她小跑时，脑后被束起的头发像钟摆一样，跟着她脚步的节奏左右摆动着。她总是这样，每次看见我等她的时候就会小跑起来。

我呢，虽说已身心澎湃，欲火焚身，但我并不着急。我就那么站着，挺胸抬头，微微颔首，嘴角上扬。我望着她，等她近了，就张开双手，迎接着几米之前就已经开始加速的她。几次之后，我惊奇地发现，一个满面春风的女人小跑着向我袭来的快乐竟能消减性欲。

她扑过来抱我时已收了势，但我还是踩着小碎步连连后退着表演了一番，直到我双臂环着她的腰肢，她双臂绕着我的脖子，这才站定了。她的身体自然后仰着，全靠我双臂的牵扯才能站在地上。我眼睛转了转，见四下无人，这才双臂一用力，将她贴在身上，和她接起吻来。我们抱着吻了三五秒，她将背包脱下来甩给我，我假装不情愿地背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向胡辣汤馆走去。

酒店定在万达广场附近，是她挑的地方，她说她想逛街。我问她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她说没有，只是想逛街而已。

我之前只开过一次房，和前女友在山上那次。那是农家乐的民房，甚至都不用身份证登记，算不上开房的经验。为了避免难为情，我和她决定分头行动，我去开房，她去超市买零食。

我走到柜台，用尽量自然缓慢的动作掩饰着初次做坏事的紧张和羞怯，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司机。前台小姐很漂亮，她已站了起来，没等她开口，我就从钱包里抽出了一百元钱和身份证搁在了黑色大理石的柜台上，这是我在脑海里演练过很多次的。事后，我还是觉得我的动作有点快了，若我能分出一个身来，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拙劣的表演，一定滑稽可笑死了。

前台小姐说，您好，欢迎光临。

我拿出手机说，团购的，昨天预约过了。

前台小姐将验证码登记在册，又拿起柜台上的一百元钱和身份证说，您是要大床房？还是标准间？

我说，大床房。

前台小姐将钱放到点钞机上过了两次，又映着灯光看了看，这才将我的身份证放在感应区开了房间。

前台小姐说，这是您的房卡，凭房卡退押金。

我说了谢谢，便转身朝电梯走去，我听见背后的前台小姐例行公事地说了句祝我愉快的话。

进了电梯，我给她发微信说，302。

电梯里静得可怕，机械齿轮的声音仿佛是从脑子里发出的，我仰头看着红色的数字，时间变得缓慢，每一秒都在空气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终于“叮”的一声，红色的数字变成了“3”，闪了闪，电梯的门便打开了。

一只脚刚迈出电梯，只觉手里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赶紧点开，是她回复的信息，她说，好。

刚打开房门，只见右手边有个卡槽，上面写着“插卡取电”，虽是第一次见，但还是一眼就看明白了。我觉得这个设计很棒，就算是有飞天大盗想要偷偷住进来，也用不了电。我一直以为只有把房卡插进去才能取电，后来去的酒店多了，有了经验，才知道有些地方就算是插德克士的会员卡也能取电。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时，已经没有了飞天大盗想要蹭房子住的想法，所以对“插卡取电”这个设计的漏洞也没有特别失望。我把房卡插进卡槽，随即就听见有“呼呼”声隔着门板从洗手间传来。打开洗手间的门，才发现是排风扇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到快捷酒店，说实话，这价钱我有点儿吃不消，团购也吃不消，若以后每周开一次房，那我就只能天天吃土了。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房间的条件确比之前的农家乐好上不少。后来，开房需求多了，我就在经三路上的一家酒店办了张卡，酒店新开业，搞活动，优惠力度比较大，虽说合下来价格比一般的快捷酒店贵点儿，但条件却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床也舒服。酒店旁边有一家清真的羊肉汤馆，肉美汤鲜，配着自制的锅盔，堪称一绝，每次我和她云雨之后，都会来一碗汤和一个羊腰子补一补。

我不停地切换着电视频道，换了两圈，也没找到可口的节目，又到了音乐频道，正赶上莫文蔚在唱《爱情》，便停下了。刚和她谈恋爱时，她给我推荐了几首歌，当即就找来听了，只觉得这首《爱情》最为好听，便偷偷学了。几天后，我在KTV为她献上此曲，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场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吻了差不多一首歌的时间才分开。

我跟着莫文蔚哼唱着，正要到副歌，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赶紧点开屏幕，只见她发来“开门”二字，后缀三个感叹号，颇有气势。

快步来到门口，先闭着一只眼隔着猫眼儿看了看，走廊里竟没有人，正疑惑，只一晃神儿的功夫，她便出现了。我故意躲在门后，缓缓打开了门，明知此举是掩耳盗铃，但也不为吓她，增添一些情趣罢了。正欲张牙舞爪，装出一番恐吓的姿势，表情还没到位，只听“啊”的一声，却见她张着手臂笑嘻嘻地跳了出来，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我拍着胸口煞有介事地说，吓死我了。

她得意说，还想吓我。

我关上门反锁了，又挂上防盗的链子拽了拽，还算牢靠，可见了那猫眼儿，又不放心起来。想起美国大片儿里有一种东西，借着它，在门外也能透过猫眼儿看到房内的情况，便抽了一张纸巾，揉作一团，塞进了猫眼儿。

她趴在床上，两条漂亮的小腿悬在外面。

她说，帮我把鞋脱了。

她的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帮她脱了鞋，然后趴在了她身上。她在我身下扭动着身体。我微微起身，双臂支着床，让她尽可能轻松地翻过身来。

她张开双臂，眯着眼睛，撒娇说，抱一会儿。

我左臂绕过她的脖子，右手轻理着她的头发，然后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想我了没？

她略显羞涩，只“嗯”了一声，便死死地抱紧了我的脖子。

她的头发扎得我的脸痒痒的。

我从她的双臂中挣脱出来，左手将她的双手钉在床上，和她接起吻来。我一边吻，一边对她上下其手，想要解开她的文胸。 她平躺着，也无意配合，我的右手夹在她后背和床之间，活动尚属困难，更别说再做些动作了，而且我对此事也了无经验，故久攻不破。

我从深吻中抽出身来，决意一心一用。她的背部和床依然贴得很紧，任我的笨手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瞎摸索。我突然发现她正浅笑瞪眼瞧着我，似是瞧一出喜剧，我恍然大悟，她不是无意配合，而是故意刁难。她见我识破了她的小心思，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我借机又和她嬉闹了一番，直到她讨好求饶，这才从她身上爬起来给她拿零食去了。

吃完零食，我们又抱了一会儿，然后分别洗了澡，我先洗，她后洗。我本想一起洗，但她不同意。后来，直到我们将第二盒安全套用完，她才同意光着身子和我站在淋浴头下，并很快从中找到了乐趣。

我们重新回到床上，我知道做那事前需要一番前戏，我很耐心，花了大把时间，直到觉得十足了，这才跪在她身前，俯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蓝色盒子。撕开蓝色盒子的塑料薄膜时，我发现她正难为情地望着我，我也觉得难为情。

我取出一个安全套，将蓝色盒子放在枕边。我戴安全套时，她拿起蓝色盒子看了看，随后又从中取出一只安全套和说明书观摩了一番。我再次俯身吻她时，她才将之搁在一边闭上了双眼。

事成之后又洗了澡。 她穿上了我的T恤，T恤很大，盖住了她一半大腿。这是我从懵懂到和她恋爱之前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我和她拥着躺在床上，回味刚刚的性事。

她说，刚开始很疼，但慢慢就好了。

我说，感觉如何？

她说，还不错。

我笑了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她说，为什么没有落红？

我笑了笑说，这很正常。

她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第一次。

我说，我相信你是第一次。然后跟她讲了些可能导致不落红的原因。

她半信半疑说，你只是安慰我，你肯定不相信我是第一次。

我们扯了会儿皮，吃了几块巧克力，我再次精神焕发，她似乎也想再来一次，便梅开二度了。梅开二度后，我们光着身子抱在一起聊天，说开学前可以出去旅行一次，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一点。我们去万达广场吃了牛排，就又回房间了。下午我们又来了两次。太阳落山后，她说想去万达广场转转，我也需要养精蓄锐，便爽快答应了。

十字路口拐角处有一家多乐之日，里面的人排着队，拐了好几个弯儿。

我随口说，有那么好吃吗？

她说，当然好吃。

我说，我从来没有吃过。

她一听，挑了挑眉，搂着我的脖子说，今天晚上姐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