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小说」三朵桃胭脂
若水君之
【一】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淡淡雾霭掩映了早莺婉转啼鸣，也掩映了一群孩子们的嬉笑声。
“诶，你们听说了吗？东篱谷的那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居然娶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做妻子……”一个孩子快步追上前面正在歌唱的孩子，说了这样一番话。
“嘘，”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回过头来打断他还未曾说完的话。“不是妻，是妾；这名分可是有很大差别的。而且关于那位老爷爷，你最好不要声张。”
大一点的孩子看出这个孩子想要问什么，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他，用一种诡异的声调说“听说那个老爷爷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一只狐、狸、精，而那十七岁的少女，就是狐狸精的替身……”
听到这些的小孩子，吓得魂飞魄散，一路上都喊着“狐狸精，狐狸精……”回到家里就瘫倒在地。
孩子的父母找了不少名医来瞧，都说孩子没有病，只是受到惊吓，过几天就能醒转过来。只是一连十天过去，这孩子仍然没有醒转之意。孩子的父母甚是担心，却是束手无策。
担心这孩子的，除了他的父母，还有传说中爱上狐狸精的那位老者。毕竟这件事也和他身上的传说故事相关。
目前也许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救这个孩子。
这件事，还要从他年轻的时候说起。
【二】
“哗啦”，一阵泼水声，一个容貌俊美的黑衣男子从昏迷中惊醒。
“你说放着光明大道你不走，为什么非要当个山贼，去做坏事呢？”一个相貌丑陋的官员呲着一口似乎多年未刷的大黄牙凑近了他，他别过头去，不胜厌烦。
如果不是救师父，他才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受这个豁嘴龅牙的人羞辱。
他头偏向一侧，轻啐了一口，言语生硬却又不乏动听。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我都会一辈子跟着他，不离不弃。”他带着喘息，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眼前的这张让他看一眼就恶心不已的丑脸。脑海中浮现和师父一同当山贼的日子。
起初师父也是正派学武世家出身。正是因为被诸位地方父母官压迫，不得已落草，虽然他们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杀尽天下贪官污吏。但有时候为了积聚盘缠以供以后之用。他们也劫持过过往商队，在水上开过黑船拦截过往客商财物。但是他们铭记一条：只谋财，得手就走，绝不伤人性命，也不对客商中女眷作任何非分之想。就这样虽然人们经过这里，对他们颇有微词，但最终也是相安无事。
小时候他没有管，总觉得跟着师父做个山贼也逍遥快活。长大之后，他愈发觉得，总是当个贼，虽然不伤人性命，但毕竟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正因为此每天话里话外的让师父停手，自己谋一份正当职业让师父得以颐养天年。
师父起先也说正有此意。可就在最近几天，师父神情紧张，说他要做自己人生中最卑劣的一件事，叫他远远离去，免受牵连。他表面上答应，却一直守在师父周围。毕竟从小就跟随着师父，怎么能够说走就走？毕竟师父是一直以来养育陪同自己的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回来，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份憔悴，反而脸上满是喜色。“三朵桃胭脂，我终于可以送给那个女子……三朵桃胭脂……”
这句话让他心生诧异，师父从来都说，习武之人，最好不要涉足男女之情，不然会误了大事。今天怎么也不能免俗了？
师父说出去买三朵桃胭脂，就再也没回来。他也被那个丑官员带回了这里。
“说话呀关武，说话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回到了现实当中“以为装晕就能逃得过去吗？”
“我从来没想逃。”他说“如果你还想问，我还是那句话。”
他不说话，无疑是换来更严酷的鞭打。他感觉到自己皮开肉绽，灵魂正在离体。
正在他即将再次陷入昏迷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一女子和那位官员说了些什么，还向他手中塞了一个大银锭。
只听得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官员瞬间变了脸色，忙不迭地说“放人，放人！”
绳索刚一解开，他就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三】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幽雅别致的小院里，满墙都是书画，还有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氤氲在屋子之中。看得出是个书香门第。
他满腹疑问，是谁救了自己？这个人和师父有关吗？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一位身着桃花粉衣的女子踏着少女特有的小碎步上前来，躬身施礼。“小女子芳馥拜见公子。”
她娇媚的声音吸引着他向她看去，她虽然像其他的女孩一样知书达理，通晓礼数；却不像其他的女孩那样矜持，其他的大家闺秀都会低眉顺眼，待人唤“抬起头来”再抬头，又缓缓地低下去，尽显娇羞之相。眼前的这位偏偏不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直看着他，反倒把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姐姐是做胭脂生意的。”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她说道。“前两天一位老爷子上门来，说要购买罕见的三朵桃胭脂，姐姐说三朵桃胭脂极惧风吹，而且价值昂贵，就带领他去取，没想到一直未归，前两天我去山里采药，看见了老爷子的尸体，旁边还放着你的画像还有姐姐凌乱的衣物，我费尽周折才找到你……”说到这里姑娘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此情此景，他竟然也不能免俗了，女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药，男人只要中了毒，就无法自拔。
他情不自禁地帮女孩擦掉眼泪，说师父虽然身份为山贼，也曾做过小偷小摸之事，可他从不玷污女子，她姐姐必然是被官府所害，他们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上报府衙。府衙管不了，就去大理寺门外喊冤。如若再不理，就去告御状。
他知道告御状是有困难的，可是为了这位女子，他也不害怕这些所谓的困难了。
没想到他刚一提出帮忙，女子就说要以身相许，将终身托付于他。他虽然心中喜悦这位娇媚女子。只是她说这番话未免太快了些。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去，“姑娘说笑了，终身之事，怎么能如此草率依托？我身份也是山贼，怕不能给姑娘一个好的未来。”
“难道你到现在仍然惦念着，自己是个山贼吗？”姑娘坐在几案旁边，语气多有挑衅。
“我，我……”“我说笑的，明天去山里寻找姐姐下落。”说着，姑娘转身离开了内室，只剩下一缕香幽幽萦绕。
心神不宁的他早早地吹了灯，却睡不着，心里始终想着那个神秘的姑娘。终于睡着，还梦见了她，这位姑娘似乎对自己绽放出盈盈笑意，他还没等答应，身上的衣服就被撕开……
姑娘伸着长了长长指甲的双手向他袭来。
他大叫着醒来，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看来这只是场梦，可是又仿佛不像。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名叫芳馥的姑娘，到底是谁？她真的和自己的师父有关系吗？
他带着无限的思虑和疑问，翻来覆去到了第二天早晨。
【四】
天空被涂上一层胭脂红，有饭菜的香味传来。看来芳馥为了查明她姐姐的事情，早早就准备好了。
食过早饭，他们来到了芳馥姑娘所说的山，那里除了一些女子散落的衣物和被完整冰封的老人尸体外，没有任何与官家有关的证据。虽然那老者的脸被掩盖在冰之下，但从身上穿的衣服看来确是自己的师父无疑。
那么师父又是为什么，为了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拿到这个名为三朵桃胭脂的女性随身之物？她的姐姐又为什么会遭遇不测？三朵桃胭脂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刚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人，正在用冷飕飕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足以杀死一个人。
他一回头，这感觉就消失了，只有芳馥的眼神天真无邪。
“关大侠，能否找到什么线索？”芳馥心中着急，声音发颤。
“目前还没有，还能先从三朵桃胭脂上面去查。除了你姐姐，还有谁了解三朵桃胭脂？”他回头问芳馥。
“只有姐姐知道”芳馥想了想。“不过家里有制作胭脂的书，我们可以查查看。”
他们回去找书，日常胭脂的制造方法都在，只有三朵桃胭脂后面被暴力撕去好多页。
“看来他们早赶在我们前面了。”芳馥惊恐万状。
“我还有个办法，就是模仿赏金猎人。向江湖询问是否有懂得三朵桃胭脂究竟怎么做的人？”
“关大侠就这样做吧，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芳馥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想法。
连续奔波了很多天，没有任何有关这“三朵桃胭脂”的线索。难道这三朵桃胭脂不是女性随身之物，而是什么武器或者是暗器的代名词吗？
他又在这些领域打听，也是一无所获。
三朵桃胭脂似乎成了一个迷案。始终没有结果，芳馥这边还一直在纠缠。让关武不胜其烦，只能答应每天回到芳馥家里来，顺便给她机会知道一些线索。
有的时候，他觉得家里有这样一个姑娘也挺好的。每天都有热气腾腾的白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屋里的花草香气相混合，倒颇有一番别样风情在。
他真的想一辈子都吃芳馥做的饭，他甚至想答应她的请求，娶她为妻，和她在一起。
但是吃着吃着，他就会回过神来。总要帮助芳馥找到姐姐，再说接下来的事情。这样也算完成了芳馥的心愿。
他又回溯了一下当时看见师父和她的姐姐时的情景，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很多天过去了，她姐姐所谓的衣物还在地上散乱着。即使这里真的没人经过，那些散碎的布片，风吹不起来吗？
他越来越感觉，这是人刻意安排好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让他陷入查三朵桃胭脂的迷局。从而达到那个人的目的。
他不相信芳馥是这样的人，或者做出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之事的人。
即使证据都摆在眼前，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因为芳馥，是他唯一爱过的人啊……
【五】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支飞镖从他面前闪过，不偏不倚地插在他右前方的高山图上。
他心中疑惑，将飞镖拔下来。上面写道“要想知道三朵桃胭脂的奥秘就到官府来一趟吧。”
这信来得颇有些奇怪。这官府之前不是对他山贼的身份耿耿于怀吗？怎么会主动邀他到官府去？
虽然他不想见那个长得一脸贪官相的人。但是为了搞清楚真相，还是决定去一趟。
刚刚踏进府门，他就发现有几张纸放在桌案上。
那正是被撕掉的三朵桃胭脂的制作方法。上面清楚地写着要取狐狸左右两眼一滴血，还有心头一滴血放在胭脂内，方为女孩子们十分喜欢的那三朵桃胭脂！
“没错，我就是让你的师父，去杀了那妖狐，把三朵桃胭脂带来取悦我的小妾，没想到他却要放了她。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动手。杀了你的师父，没想到那只狐狸舍下一件衣服跑了。正愁没有办法，那位姑娘说知道妖狐下落，怎么样？找到了吗？”
关武觉得此刻这个官员长相愈发下作，下作到他还不如一只狐狸。
他正打算说什么也不知道，大不了再下一次狱。身后掌声响起。
只见芳馥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一会变成另一个妖媚的样子，一会又变成一个男人，一会又变成一个孩子。下一个瞬间就变成了一只九尾白狐狸。
“狐狸可以同时变换多个人皮，这个你们都不知道吗？”狐狸一边说着，一边发出轻蔑的冷哼声。
“你你你……狐狸，快抓起来。”官员指着她大声惊叫。她的眼珠只是转了转，狐眼中没有任何惊惧。只是转头看他的时候，她有刹那间的犹豫。
“对不起，我是一只狐狸，我根本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你只知道这世上有妖物。却不知道人有多坏。其实这世上，最坏的就是人啊！”
它露出凶兽的面容，冲上前去一口咬断了官员的喉咙，又用爪子毙杀了官员身边的护卫，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
她脸上瞬间闪回了芳馥的面容。对他说“让我看看，看看你的剑好不好？”
他不知她所为何事，鬼使神差地就把剑递给了她。
她用嘴将剑从鞘内拔出，顺势用脖子在剑上一抹。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她就已经倒在了他的面前。
“人心难测……三朵桃胭脂，不仅仅可以做女人美容养颜之用，还可以救……救治惊厥与妖精附体，所以，趁现在做吧，以后……你一定可以用得上。”说完这句，她的眼睛就紧紧地闭上了。
后来，人们都传说，狐妖袭击县令，是他勇敢地毙杀狐妖。荣封为武状元，并且最后一直保国安民，官居要职。
生活一直都不错，只是，他始终觉得亏欠了一个名叫芳馥的姑娘什么。
今天，是用这三朵桃胭脂的时候了……
【六】
孩子的父母正在焦急的时候，叩门声响起。
正是孩子们口中，那个娶了十七岁小妾的老爷爷。
“这是我许多年以来，一直珍藏的三朵桃胭脂。抹在孩子脸上应该会管用。”说完之后，他就慢慢地拄着拐杖走了。
十七岁的姑娘迎接他，他对她微笑。看着那年轻女子未施粉黛的俏脸。
“听那些孩子说，我只是你的妾啊。”年轻姑娘倒了一壶他熟悉的茶“没想到辞官后的关武先生，还有这样的爱好。”
“谁说是妾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我的妻啊。”他笑着对她说。“无论怎样，你不可替代。”
当老者转过身去之后，小姑娘幻化出一张狐狸脸。
“关武，我这一辈子都会缠着你，缠定了。”
她看着老者蹒跚的步伐轻笑“只是以后这三朵桃胭脂要失传了。”
狐有九命，当时消除的，只有一条命和千年功力而已。
只是她这次回来，觉得这世间与她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