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比死更可怕

今日突然接到急救车挂来的电话，告知奶奶正被送往医院急诊室，询问家人是否可以前往照看。我自然迅速结束手上的工作，赶往医院。

待我赶到急诊室，奶奶还没等到医生的巡诊，仍然等候着。所幸的是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奶奶反倒稳定了下来，甚至担心起家里的锅灶来了。

奶奶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

同一时间，在旁边床上同样等候着的另一个老人也对陪伴的家人说：“不好意思，对不起。”我的心瞬间一紧，对于他们来说，此刻重要的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给家人带来的不便和影响。

蓦然想起一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看上去特别无情，可是这确实是我们不可忽视的真相。

不是久病了，儿子就变得不孝了。只是，我们是人，我们得活着⋯我们还得每天为了口粮打拼，病重的老人可以照顾一天、一月、一年，可是长期的病患，没有几个人敢说放下工作来照顾。

更重要的是，老人其实并不想家人放下生活来照顾他们。

特别悲怆特别无奈，可是这就是我们，活着就必须面对的问题。

老其实和死亡一样，我们对此所知甚少，没老去之前我们对于老去的生活都只是一种想像。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们看得到老去是怎样的，可是我们就是不懂。

因为老人家其实根本不会说，他们从不谈论他们的苦恼。他们连痛都不忍心告诉你。

年老的孤单是一种无法治疗的孤独。

2017年年底，南京一位81岁的老人在离世2个多月之后被发现死在家里。手边有一封遗书，告知儿女该如何处理遗体。遗书中的语气十分平淡，可见老人早就已经知道这一天来临，甚至在等待着这一天。

记得两年前看过一条新闻，“香港老人自杀率高 逾半数自杀者患上抑郁症”，那一年有一位107岁高龄的老人家选择自行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位老人家有一个四代同堂的大家庭，平时生活中显得快乐无忧。

据调查，香港平均每天都有一位老人家选择自行离开人世。

老人家常常会说：“我老了，没用了。”每次我听到这句话，我都会心头一惊。这明明是最心酸的控诉。

如果……如果我们从出生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半分影响，我们还会坚持活着吗？我们为自己的人生奋斗，很多时候是因为我们想要影响一些人，一些事。有多少人活着就仅仅是为了活着？

老人最大的孤单就是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和意义。因为每个人都告诉他，您老了，您应该休息了。他们也曾经是一个时代的主人，我们今天的生活也是因为有他们的付出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砖一瓦，甚至一字一文。

可是，我们却告诉他们，你们现在没有用了，我们不需要你了。我知道，我一定受不了。几天前，铺天盖地的新闻在说李嘉诚先生退休了。但是，如果你仔细看新闻，你会发现，90岁高龄的李先生其实退而不休，他只是退居到其他的工作内容上，并不是不再工作。

现任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已届92岁的高龄，她依然时不时以优雅的风姿出现在大众和镜头前。依然一如往常地处理着国家政务，她依然被需要着。

股神巴菲特今年将迎来他88岁的生日，但是他仍然活跃在股市。

因为被需要，他们都精神抖擞着。

老比死更可怕。

老，是我们开始认知到自己的身体机能、思维能力，甚至活动能力都在逐步下降的过程。我们慢慢开始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慢慢开始觉得自己成为别人的负累。这种认知并不会因为子女的否认和关怀而改变，因为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自我否认。

这才是最可怕的。

让老人觉得被需要，比让他们觉得被关怀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