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凡齐写作营‖久别重逢之——婶婶
回来那天,吃过午饭后,我在水池边洗车,透过反光镜,我看见大婶婶向我走来。只见她右手提着一个竹篮子,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大绣花棉袄,头上戴着一顶陈旧满是球球的毛线帽,帽子里钻出一缕花白的银丝,耷拉在满是皱纹的额头上。
我立马起身迎了上去,便问道:“婶吃饭了没?”
她一脸慈祥的回道:“吃了,婶都没管你们哦!”
只见她踌躇了一会儿,又扶了扶那顶在阳光下灰蒙蒙的帽子,接着笑眯眯的说道:
“会儿……听你妈说,你们今天就要走啊!”
“嗯嗯,家里有些事情,得回去了”,我有些无奈的回道。
“也是,倒也是成家的人,两边都要顾,确实是不容易啊!你们每年都看得起婶婶,婶婶也年老了,年年白吃白喝拿你们的,我这也没啥好的给你,这是自家鸡下的土鸡蛋,还有你叔年前炕的腊肉,你不嫌弃的话,带去城里给孩子们尝尝吧!”
婶婶一面皱着眉慢条斯理的说着,一面麻溜地把竹篮子里的年货放在我车上,一个转身便要走。
“婶,可不能这样,鸡蛋腊肉你们管留着吃,我们在外面很容易吃到,我妈也给我们备得有腊肉这些的,你们平时在家多不容易,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我一面说着,一面提着鸡蛋和腊肉追上她。
婶婶看见我提着东西过去,顿时急得直跺脚,一脸生气的说道:“会儿,婶也没啥好的给你,这些都是自己家的,不过钱的……不过钱的……你今天要是不收了婶婶这点东西,那……来年……你就不用再走婶婶家了。”
她一面吞吞吐吐地说着,一面拂起袖子擦了擦憔悴、凹陷、布满清泪的双眼。
这一刻,我不敢再上前了,我知道她的性子,如果我再上前,她定会哭诉一番,她的不易,我深知。
婶婶今年七十二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前些年在矿上做工,有次矿上出事,大儿子撇下他们走了。
她的二女儿,我的记忆里很模糊,因为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远嫁安徽。
婶婶的小儿子呢!如今四十大几了还没找对象,这些年更是天南地北,很少归家。
听爸爸说,这些年婶婶和叔叔过得很苦,生活上拮据不说,心里那个苦啊!
我每次回来,看着婶婶家冷冷清清的灶房里升起那股凄清的炊烟,总是感叹不已。
都说养儿防老,但,回望整个村子又有多少老人到老年能过得舒心的呢?
我娘家住在村口马路旁,无论天晴下雨,早晨或傍晚,总能看到那些弯腰驼背背着背篓,担着扁担的老人们步履蹒跚地经过。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只为那一口口粗粮。
如果你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的背早已已被沉重的背篓压得变了形,弓的弓、驼的驼、残的残,没有一个走路利索的老人。
婶婶和叔叔便是这其中一对,婶婶背也驼了,叔叔一只脚风湿,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
堂哥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前些年,村里的人还热衷于给他介绍女朋友,但,堂哥总是很傲慢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因此,近年来,热心的人灰心了,婶婶的心也冷了。
每年春节对婶婶一家来说是最难过的,十里八乡大大小小的人都回来了,大家热热闹闹的吃着团圆饭,而婶婶家基本上都只有叔叔和婶婶两个人。
妈妈说:“近年来,婶婶和叔叔开始烂酒了,”特别是叔叔,一喝酒,就张牙舞爪的在屋前屋后吼骂。
我有些不敢置信,我记得,前些年我还在家时,他们俩可是最痛恨那些喝酒的人,如今烂酒,想必是心里的苦无处释放,也只想到借酒消愁这个法子了。
每次我来到婶婶家院门口,看着那冷清的屋子里射出那一丝微弱的亮光,看着婶婶叔叔那无光的眼神,心里很是难过。
我想说,我的叔啊!婶啊!借酒消愁只会愁更愁啊!
但是,我又不敢说,这种想说又不敢说,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劝的心境,就好比一个个冻疮长在了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开始发炎、化脓,最后痛得我无法呼吸。
试问,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能劝堂哥,哥呀!你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还是劝堂姐,姐呀!婶婶们已经年老了,多回来看看他们二老吧!
我说这样的话有用吗?没用的,对堂哥,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他只当我是妹,没有对我生气,要是换着别人,他顿时眼急。
堂姐,更不用说了,我有什么理由说她呢!我虽不及她远嫁几千里,但一年到头也没见我多回几次家啊!
我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每次回去都去看看她们,或给他们买点生活用品,或是多多少少给点零散钱,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