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万乡》

“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我和小十三坐在星巴克，一口一口啜着冰咖啡。

窗外依旧灯火通明，繁华的城市似乎能让人忘记黑暗，正如春秋鼎盛的我们还不知生活的艰难。

小十三和我偶识于上海，偶然地一起吃吃喝喝，度过了没心没肺没羞没臊的半年时光。他说他要走了，我并不意外，我知道他会去做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地欣喜而又难过。

“说点什么吧。”他说。“咖啡都快被暖热了。”

“带好药，带上好心情，注意安全。”我说。

“擦，我这么强壮，哪里用得着药。”

“脑残片还是要常备的。”

他笑：“卧槽，你会不会说话。”

“你呢，没有什么要留给我的吗？”

“早睡早起，吃早饭，别早恋。”

我也笑：“你嘴里也吐不出来象牙。”

往往离别时要说的话最多，说出口的却往往最简单。

我能想象到他在草长莺飞的某个春日里欢声笑语，也能想象到他在极速飞驰的某条列车上闭目沉思；我能想象到他在巍峨壮阔的某座山岳上高声呼喊，也能想象到他在风声呼啸的某个黑夜里轻轻入眠。我能想象到他放声大笑地与陌生人亲切交谈，也能想象到他稍显落寞地体会异乡的孤单；我能想象到他某一日感慨世态的温暖与严寒，也能想象到他某一天认识到生活的苦乐与悲欢。

我想起我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也曾说走就走去寻找久违的自由。不过结局和期许总会有差距。总以为踏上旅途就高尚地抛弃了世俗，等到没钱的时候又开始嫌弃自己满身尘土。总以为自己心中装着最浓烈的渴望，表现出的无能时不时提醒自己那不过是个单薄的梦想。总以为某一天能忘却浮华，站上朝阳，饥困寒乏的时候又笑笑自己，假装惆怅。

我说：“出去看看吧，说不上有什么好处，但一定会收获很多，就不劝你了。”

他说：“擦，说得好像你能劝得动我似的。”

“反正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嘛，到时候，自然不用劝。”

“你出去走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工作糊口的路上，你后悔吗？”

“不可能。”

他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这就对了！”

我问他：“你还记得我给你抄过两句话吗？”

他拍了一下桌子，说：“有吗有吗，你居然还会特意给我？”

看他浮夸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没忘，不过还是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只是千万别忘了，等你回来的时候，跟我讲一讲，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看到了什么样的风光。还有，请我喝酒。”

他说：“想蹭我的酒，你太心机了。”

我等着他后面还有的话。

他指了指我，“不过，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抄给小十三的话是：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你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祝你顺风啊。当某天，如果我会忘了我们渴望的自由，忘了我们曾经的不羁与猖狂，也请你提醒我，我们仍旧想要当初想要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