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2初相遇
篱落疏疏月又西12初相遇
林佩武看着姜寒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哪里还是个女孩子?寒云一头长发剪成了男孩子发型，她前额的头发又出奇得长，遮着眉毛眼睛。这分明是一个身材单薄的男青年：“寒云，这谁给你剪的头发?舅找他去。”
林依瑶拨着姜寒云前额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寒云，你，你这是和自己过不去吗？是不是这些天锄地把脑子锄坏了?”
林老太太气呼呼地走出来：“依瑶，你咋说话呢？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林依瑶伸了伸舌头：“你也只能说我……”她的话没说完发现，自己父亲正瞪着自己，忙闭上了嘴。
林佩武忙扶住老太太：“妈，我给寒云把工服领回来咧。这是我战友亲自去总务科给领的，厂里最近工服紧张，一般工人去，总务科不给。”
“寒云上班住哪？”老太太问着：“我给娃把褥子，被都准备好咧。”
“厂里的单身宿舍紧张，我给寒云和依瑶在总务科登记好了，可能还得过一段时间。只能给娃先租个房住！”林佩武叹息了一声。
“那就找个离厂子最近的地方，娃上班也方便。”林老太太从自己的大襟衫子下掏出了烟锅。
林佩武忙接了过来，他给老太太塞着烟丝：“妈，谁给寒云剪的头发?”
“是我叫人家剪成这样的。”老太太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寒云：“我娃去穿一下工服，叫奶看一下，我娃当了工人是啥样子。”
等依瑶和寒云进了房子里面。老太太叹了口气：“妈今儿个领寒云去集上，那些小伙子的眼睛都往寒云脸上瞟，有的还追着娃看。你说，寒云要去了城里，娃一个人，谁护着娃?我娃可怜没有佩文咧，呆到这屋里，三个媳妇又不待见……”她边说又哭了起来：“佩文，妈对不住你，对不住寒云……”
姜寒云穿了工装出来站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揉着眼睛看：“好看。我娃站到你妈的遗像跟前叫你妈也看看。”她又兀自的悲伤，没有让寒云上大学成为她心里最大的遗憾。
林依瑶歪着脑袋看着姜寒云：“人长得好看，穿工服都好看。”
林佩武也看着寒云笑，他知道老太太是经过姜永明缠佩文的事害怕了：“妈，我明儿个带着依瑶和寒云去氮肥厂厂办报道！”
“好！”老太太叹了口气，她吧嗒吧嗒吸着烟。寒云上班了，她心底的石头就放下了。她突然想着躺到炕上不再睁开眼睛，就这么睡下去。在梦里，她能看见她的老头子，她夭折的孩子们还有佩文。她累了，左脚迈出的黎明被右脚的黄昏追着跑。
第二天一大早林佩武过来叫了寒云，他领着寒云和依瑶一起坐公交车到了县政府门口。
姜寒云望着县城的街道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城里的漂亮女子真多，她们化着眉毛，抹着口红，主要是她们从人身边走过时会有一抹淡淡的清香。城里的柏油路那么宽，街上人多，车也多。这繁华，是农村没有的。
“依瑶，寒云，你俩看见咧没？从这儿往前走十几米就是县政府的办公大楼。”林佩武给她们指着说。
那座楼被苍松翠柏环绕着，透着庄严。姜寒云想象着从这座楼里走出来的人是不是都迈着八字步，一脸严肃?
“走了。”林依瑶拽了一下姜寒云：“看咱俩这穷酸的模样。爸，我要买衣裳。”
“姐，咱的工服是新的。”姜寒云强调着。
“你就适合做农民。”林依瑶撅着嘴，他们从文化街走过。这条街是长安县城里的商业街。街道被商户搭起的棚子遮住了阳光，商铺前挂满了色彩艳丽的衣服。街上挤满了看衣服的人，街上到处是讨价还价的声音：“寒云，这比咱镇上的集市热闹多了！”
“这是县城，咱农村小地方咋跟县城比?你俩现在也是这城里人，户口在青年南街！”林佩武拍了一下依瑶的头。
“爸，你把我打笨了！”林依瑶看着林佩武笑，她撒娇似的拽住林佩武的胳膊：“爸，给我买件新衣裳。
“先去厂里报道，一会儿迟到了！”林佩武催促着。
姜寒云羡慕地看了一眼林依瑶，依瑶有舅舅和舅妈疼着多好。她虽然有父亲，从小却没有得到过父亲半点关爱。父亲这个名称，在她心里就是两个冰冷的字而已。只有偎在母亲怀里，她才是个孩子。如今母亲不在了，她须得一个人迎着风雨走自己人生的路。外面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但也有太多未知。
林佩武领着依瑶和寒云到了氮肥厂门口。厂门口已涌了一群年轻人。
“看看来晚了吧？”林佩武无奈地看着寒云和依瑶。
林依瑶看自己前面人太多，她们排队等到什么时候：“爸，你把招工表给我和寒云。”
“我拿着不是一样吗？咱前面还有那么多人?”林佩武不知道依瑶要招工表做什么。这俩女子走了一路看见啥都新鲜，看见百货大楼，军人服务社非要进去看看……
林依瑶从父亲手里拿过招工表拽住姜寒云往人群里挤：“让开，让开！我们本来在最前面的，刚才去取了个东西！让一下！”她理直气壮。
林依瑶不管旁边的埋怨声，她紧紧抓住姜寒云的手使劲往最前面挤。
姜寒云走在依瑶后面不停说着：“对不起，让一让！”
林依瑶回头看了一眼寒云，她觉得寒云太啰嗦，她没好气地拽了一下寒云。
林依瑶这一下子太突然，姜寒云脚低下没有跟上，她身子一斜撞到了一个男子胸口：“对，对不起！”
这男子低下头极没好气地瞪着姜寒云。他的眼睛极好看，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勾魂摄魄的眼睛。他的眼睫毛浓而长且向上翘出弧度。如此女性化的眼睛长在他的脸上竟毫无违和感。他的脸型，鼻翼和嘴唇像苛求完美的雕塑家雕刻而出。这是女娲捏出来的人么?他的五官完美到毫无瑕疵！
这男子扶住姜寒云却拦住她：“哥们，是个男人就别靠女的玩这种小把戏插队！”他的声音极富有磁性，适合朗诵。
姜寒云一时语塞但她得替依瑶把这谎撒下去：“我们没有插队，我们来得最早了，刚才……”她的声音颤抖着，她觉得这男子眼神里的光芒能戳破自己的谎言。
这男子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男子笑着：“兄弟，你插队本来就不对，又撞了人更不对，对不起三个字也改不了你低劣的品行！”
“你怎么说话呢？”姜寒云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就算插队，怎么就品行低劣了?
“连一点社会公德都不讲，就是品行低劣！还是娘娘腔？”那男子露出奚落的笑。
姜寒云骂不了人，她生气地踩了骂自己的男子一脚。
“哎，你是不是个男人?还动脚?君子动口不动手。”那男子不依不饶地抓住姜寒云的胳膊。
“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没有说君子不能动脚。”姜寒云甩开男子的手。
“你说说，你插队对不对?你撞人对不对?你还踩人，你这是不对，不对更不对。”这男子极其啰嗦。
“你凭什么说我插队?我没插队；我撞人是不对，我说对不起了；我踩你，是你话太多太烦人。”姜寒云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她眼前的小伙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他皮肤白皙，眼睛细长，眉眼之间有着书卷气。他若不张嘴，仅这张脸会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王梓，我们进去吧！厂长在调度室等我们。”被姜寒云撞的男子拽了一下和她正在吵架的人。那男子用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姜寒云：“一看就是招工进来的，没素质。”
姜寒云瞪着自己前面的两个男子。她的确生气，可自己就是招工进来的，而且是舅舅佩武找熟人安排进来的。她的心底又莫名的自卑。
“远寒，你不是留校了吗？怎么也跑来工厂报道?为了躲避夏沫?”王梓没好气地指了指姜寒云然后转身问乔远寒。
乔远寒苦笑：“别提夏沫，我头疼。”
姜寒云想，他们是分到厂里的大学生，厂长亲自接待他们?
姜寒云和林依瑶交了招工表后被带到了生产科，生产科科长给她们分了车间。依瑶分在合成车间，寒云被分到了碳化车间。分完车间她们又去保卫科参加了安全生产考试，实际上答案就在墙上的制度框里。
姜寒云和依瑶考完试后，保卫科科长让她们明天去各自车间报道。
林佩武带着寒云和依瑶去了出租屋，并让她们在出租屋等自己。他急着赶回去给寒云和依瑶拿被褥。
姜寒云又开始担心自己去了车间，车间主任会把自己分到哪个岗位？她听厂里的子弟说，碳化车间是氮肥厂最苦最累的车间，车间主任会不会让自己去拉化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