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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 第三十五章 送岁新到婆家

2018-10-02  本文已影响1123人  枫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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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 第三十五章 送岁新到婆家

小曾毫无征兆的出走让岁新深受打击,几日内便眼窝深陷,囚首垢面,衣服看上去长大了一号。本就话语不多的她日趋沉默,背地里哭过多少次我不得而知,但是她浮肿的眼皮和鼓出的眼仁告诉我她正经受着巨烈的煎熬,吃饭如在数粒,脚步虚晃像踩在棉花堆里,眼神忧郁,脸上灰雾雾的一片。

她总是痴望着门外的远方,映入眼帘的总是千篇一律的天、地、树、草,有时清晰有时模糊,还有在田间地头穿梭的人们,唯独没有让她眼睛一亮的身影。她的眼睛沿着伸向远方的路前行,却在某个盲点止步,遂黯淡低头,我常在她背后摇头叹息。

思来想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那晚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迟疑着走进岁新的房间,坐在靠房门沙发上的她正红着眼圈抱着小孩,看见我她眼里丝毫没有内容,只是挪动一下眼珠又复位。

我生怕弄出动响,惹她烦燥,慢慢坐下又轻移几下靠近她。

“我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要想开点,说不定过几天他转过弯来就回来了,他读了书的人道理都懂的。”我接着说:“你带小的克(去)沙城妹妹那里玩几天,我来照管屋里,长期这么下克(去)把人搞出病来还见鬼些。”

“我哪么有心思克玩呢。”她不耐烦地朝左边挪了一下。

“听我的,克玩几天有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快点,我不相信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她侧过头来看我,眼睛眨了几下好象有了点去的意思。

第二天清晨,她带两身换洗衣服抱着孩子低着头出了门,像见不得人的样子。我站在门前的路上看着她走远,感觉她身体里埋着一颗忧伤的炸弹。

我做事在想问题,睡觉更在想问题,屡次朝坏处想一圈后又折回来朝好处想,相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句话。

岁新走后约摸一个月的一天,邮差骑着绿色的自行车在我门前停下。

“许岁新,有信。”邮差喊着。

当时正坐在堂屋里用筛子整理豌豆的我忽然来了精神,丢了筛子直扑台阶下面的禾场,险些跃倒,拿了信我看见刚才还抽闷烟的老许也徐徐立起身等着我,眉眼里都布满疑惑。

我不识字,赶忙拿了交予老许,老许也迫不及待地抖动着手撕开信封,抖动着展开信纸,抖动着眼睛在信纸在上面扫了一行又一行,直至扫完。我在旁边急得不行,不识字的我只好盯着老许的脸看,他一拧眉我就心一沉,面色缓和些我也舒口气。

他终于坐下来了,我也用脚向后勾到了椅子坐了下来。

“是他来的信?”我问。

“嗯,总算来了封信。”

“说的么子呢?”

“他说他在广州打工,要岁新把伢都带回他屋的克,他不想再在我们这边过了。”

“那可以啦,只要他们一家人团圆,我们不要紧。”我顿了顿又说:“那就搭信要岁新回来,我们把她们几母子送过去,这样就都安心了。”

“嗯。”老许点了点头。

我们让去沙城的熟人捎了信给岁新,两日后岁新到家,她的状况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很多,我也顿感欣慰。

岁新回家收拾自己和伢的衣服,当晚我去请了几个一户的婶娘一起护送她们去小曾家。

第二天我们几个大人带两个伢共七人上路了。

头顶的阳光早上还有几分假装的和善,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狰狞、凶悍,这儿一团云,那儿一团云,彼此隔着好远。路上树木稀少,树叶格外的蔫卷,绿草无力地垂着头,蜿蜒向前方的路坷坷坎坎泛着刺眼的白光,久晴的田地被阳光撕开了一道道裂口。

还是那个小三间屋前,禾场上谷草铺满一地,有很多谷粒被踩压进了土里。小曾母亲头戴一个接满灰尘的破草帽,颈间搭了条邋遢的白毛巾,手持扬叉在翻晒谷草。邻居有一位年轻的妇女看见我们一行人过来,观察着我们。

跟上次一样,他母亲看见我们只当没看见,反而左侧过身去挥手翻得更起劲。

我移步上前向她。

“亲家,今日来是跟你把伢儿大人送回来的,小曾写信回来是这么说的,我们顺客者也为情,以满足他的要求为原则。”

“哼,我嘴巴都搁在人家的锅边上的,送回来哪个把她们吃呀?!”她依旧没有转身继续翻草。

“没吃的我们背米来,您只要接受就行。”长英走上前插话道。

在一旁驻足观望了良久的邻居妇人忙上前打圆场说:“哎呀幺妈,您哪么就那么不开窍呢,人家把您的伢大人一起送回来就一家人团了圆啦,这么热的天您也不请人家到屋里去座、倒口茶喝,有事坐下来谈嘛。”她边拉亲家母的手肘边推扶我的背进屋,我们一行人才算落了座。

几个人就事论事,一番讨论之后,亲家母最终勉强同意岁新三母女留下。我们也就匆匆打道回府了,农村人都是很忙的。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我正在门口晒谷,长英我迎面走来。“玉姐玉姐,跟你说个事。”看她一脸严峻的样子,我知是事情不妙,丢了大锨迎上前问:“么事?”

“岁新说昨天晚上她婆婆和弟妹把盆子、桶子都收起来不给她们洗澡,她们娘母子就在门口的竹床上乘凉,想进克睡克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栓上了,几母子在外面坐了一夜。”

“还说得,你哪么晓得的啊?”

“岁新回来跟我说的。”

“她人呢?”

“在我屋的哭呢,我说这要是让你姆妈晓得心肝都要疼肿的呢。”

“那个挨千刀杀的婆娘,贱我的姑娘不说,连她的孙伢也贱,不得好死的。”心疼不已的我边骂边朝长英家跑去,长英紧跟在我身后。

长英家里,岁新可怜兮兮地坐在堂屋里无声垂泪,小孙女抱坐在她左腿上,大孙女在旁边滚一个圆南瓜。

“衣服带回来了的啦?”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问岁新。

“带回来了。”她不看我低着头说。

“回家吧,我有吃的就饿不死你们。”我说着去提放在岁新脚旁边的包又牵了大孙女的手出门,我听见岁新起身走路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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