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音忽已阙
先秦的琴师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叹曰,“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惊道:“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身不弹,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战国时期,剑客荆轲,因感燕太子丹的知遇之恩,决定以命刺秦王。易水河边两人分别,高渐离击筑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故成就一段士为知己者死的佳话。
元和十一年,白居易左迁九江郡司马。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生出一番感概,“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句诗道出了多少浪子的心绪?
斗转星移,逝者如斯夫。两千年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早已不见那唐衣的风采,不见那羽扇纶巾,更不见那长袖善舞的回眸……今人早已没有了彩虹追月的情怀,没有梅花下煮酒的桃园结义,没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惺惺相惜……只是从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的行尸走肉的忙忙碌碌;读书没有思考,只是读着读着,不知何其所然;喝着酒再也饮不出“酒酣白日暮,走马入红尘”的诗歌;行步于红花绿草里,再也不知“天街小雨润如苏,草色遥看近却无”。
繁音忽已阙,寂寂不知何以从。
汽车的喇叭声,聒噪的说话声,搓麻将声,拍着桌子的叫骂声……我靠在角落里,戴上耳机,这个世界与我无关。我愿意在音乐的净土里寻得心灵的片刻安宁。
我曾经往书里寻找另一个自己:《笑傲江湖》的令狐冲,性情中人,嗜酒如命,独孤九剑,舞起来飘逸灵动;却为小师妹的移情别恋,患得患失,醉酒麻痹自己。直到遇到了魔教的任盈盈,她对令狐冲说你敢回头我就刺瞎你的眼。
江湖人就是这样地敢爱敢恨,爱你就算看着你的剑刺向我胸口,也嘴角上扬。就算有仇,大战个三百回合,还是可以坐在客栈里点上一坛酒,喝个不醉不归,从此恩仇一笔勾销。
倘若我是古时的女子,我不要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我要做那飞檐走壁,提剑纵马的剑客。如果非要把这种假设解释为情怀,那应该是“醉里挑灯看剑”的疏狂。
我不像令狐冲般嗜酒,却是个爱酒的女人。心情好时,自酌几杯;心情不好时,自饮苦乐,自成情绪。因着这种不羁的性格交到了三两好友。每当心情不好,总有人说我陪你一起喝,因着这份情谊,我也是大大方方地一饮而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喝酒时,总少不了音乐。古时文人骚客总要请来琴师附庸风雅,如今我等俗人只会把音量调大,拨到摇滚歌曲,一夜嗨到天亮。俗不可耐至极,便是大俗大雅了罢。
一群人的疯狂是一群人的孤单,一个人的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朋友不在身边后,我偶尔做几样好菜,摆好在餐桌上,倒上酒,把音乐打开,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说开吃吧。没有人相伴,便是一个人的盛大派对,我可以随意或干杯。想一饮而尽时,我播放重金属摇滚;想慢慢品红酒时,便单曲循环慵懒的蓝调。喝累了,洗洗刷刷,躺在床上戴上耳机,不知不觉一觉到天亮。
那些寂寞嗜骨的岁月,音乐陪着我。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我开心大笑的时候,我黯然神伤的时候,我自暴自弃的时候,我春风得意的时候……它时而呢喃,时而欢悦,时而细语,时而泣诉,时而抑扬顿挫……
前任知我爱听歌,买了iPod给我。我上班下班,洗脸刷牙睡觉,它贴身在我身边。某一日,它坏了,我惊慌失措,不久后,与前任分手,我把挚爱的iPod还给了她。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随身听。只是爱听音乐的习惯一直都保留着。
现在的习惯是上班下班,耳机总带着,某一日要是忘记带了耳机总觉得心里丢了一块东西,坐立难安。
繁音忽已阕,雅韵诎然清。
这是个嘈杂的世界,也是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哪怕天天道早安和晚安都无法再靠近彼此内心一公分的世界,更是个人与人之间信任极度缺失,没有情怀的世界。那么就让音乐无限地靠近我的灵魂吧。
繁音忽已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