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第十一个火星人（38）
第38章 一场审核
1
朱颜一早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妹妹。对这个从来就不曾谋面的妹妹，她没有什么想法，她们的人生各行其线，没有交汇的可能。可是这个妹妹现在却提出来，想要见一见她。
葛青在电话里提出这个请求，朱颜一口就拒绝了，她不想见。
是葛青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主意。他说：“慕云很想见你。”
慕云，慕云。朱颜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怔了半晌后，答应了。
第二天，葛慕云给朱颜打电话了，她在电话里亲热地叫着：姐姐。朱颜听着那个陌生的声音，心情有点复杂。
两人的见面，约在一家咖啡馆。朱颜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妹妹已经先到了，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低着头翻杂志，像一幅画。
看到朱颜进来，她放下杂志，招了招手。待朱颜坐下，她很亲热地拉住朱颜的手，甜甜地说：“姐姐，我是素衣。”
朱颜一愣：“素衣？你不是叫慕云吗？”
“慕云是我的小名。”
“这样啊。”
朱颜看到桌上摆着两杯柠檬水。她招手喊服务生过来点单。
葛素衣笑着说：“我已经点好了。”
不多会儿，服务生送上了两杯咖啡，还有一些甜品小食。朱颜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杯espresso。
她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葛素衣眨眨眼，调皮地一笑：“我猜的。”
朱颜啜了一口咖啡，然后暗自打量葛素衣。这个妹妹很年轻，眉眼跟她有几分相似，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杏眼，尖下巴，深棕色的长发烫成蓬松的大波浪，虽然是坐着，一双大长腿依然瞩目。
葛素衣很活泼，也很健谈，24岁她在法国读艺术管理硕士，前几天刚回国。她跟朱颜说了很多她留学期间的趣事，她的声音又甜又脆，讲话又非常有条理和逻辑，朱颜听得入迷，觉得自己都有点喜欢上这个可人儿了。
中途葛素衣去洗手间，朱颜发现她走路有点失衡，准确的说，是有点瘸。她回来后，朱颜忍不住问：“你的腿……受过伤吗？”
葛素衣笑了笑，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腿，又拍了拍。“两年前出了次车祸，受了点伤。”
“在国外吗？”
“嗯。和一个朋友一起，他也受伤了，伤在头部。”
“很痛吧？”
“当时流了很多眼泪，现在没感觉了，都已经过去了。”
葛素衣告诉朱颜，她明年就毕业了，毕业后想到上海发展，这次回来，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过生日。
朱颜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说：“好巧，过几天，我也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人的生日。”
葛素衣眉毛一挑：“这么巧哦。”
“有男朋友了吗？”朱颜问得很心虚。
“还没有呢。”葛素衣嘻嘻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她问朱颜，“姐姐这么漂亮，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朱颜听点了点头，放下心来。阳光透过窗子照葛素衣脸上，可以看见一层细细软软的绒毛，叫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葛素衣又问：“姐姐什么时候带他出来认识一下？”
朱颜说：“等合适的机会。”
葛素衣坚持加了朱颜的微信，她说：“姐姐，我们以后常联系呀。”
朱颜笑着点了点头。她借口去洗手间，拐去前台，喊服务员买单。服务员告诉她，葛素衣已经付过账了。
朱颜回去的时候，葛素衣看着她，还是甜甜的笑。她说：“下一次，姐姐再请我吧。”
她忽然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似乎也不错。只是，葛素衣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人，既然不是男朋友，那么会是谁呢？
2
周屏风的生日到了。
那天是周五，朱颜提前下了班，洗了头，化了妆，然后一头扎进衣柜挑衣服。她并不是第一次去男方家见家长，却比第一次的时候更紧张。这不是普通的见面，而是一次面试，一场审核。她必须要一举拿下，顺利过关。
挑了10多分钟，朱颜最后选了一条香芋色的羊绒半袖连衣裙，外面是一件驼色羊毛大衣，颈间再来一抹丝巾，如此，风度温度都有了。
收拾妥当后，周屏风打了一辆车过来接她。他也打扮了一下，穿了一身合体的西装，还打了领结。朱颜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第一次看他穿得这么正式，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车上，朱颜又开始紧张了，她挽着周屏风的胳膊，一会儿问：我的妆容OK吗？黑眼圈严重吗？一会儿又问：我气色怎么样？腮红是不是打太重了？
周屏风憋住笑，在朱颜光洁的额上吻了一下，安慰道：“一切都很完美。”
他打开手机，找到相册里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凑近朱颜：“来，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照片中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说，“我爸周明轩先生。”又指着那位细挑眉丹凤眼的中年女人说，“我妈罗兰女士。”最后他指着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爷子说，“我爷爷，你们曾见过的，有印象吧？”
“嗯。”朱颜看着照片，点了点头，“你们一家人，看起来都很……优雅。”她仔细看了看周屏风的妈妈，那张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她想，也许是错觉吧。她把头靠在周屏风肩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下了车，朱颜被周屏风领着，越走越疑惑。周屏风带着她进了一个高档社区，一直走到一栋花园洋楼前面了。她想，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他住在这里吗？这是他家吗？
朱颜踩着高跟鞋，走得跌跌撞撞，手心濡濡的都是汗。
周屏风却兀自拉开黑漆大门，牵着朱颜的手，走了进去。穿过一条花园小径，他说：“到了。”
这是一栋三层洋楼，法式门庭，西班牙式的鹅卵石外墙，复式人字屋顶，拱形玻璃窗，连带着庭院里那片草坪一起，于无声处透着一种繁华与奢侈。
来不及让周屏风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颜已经慌张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感觉好像被拖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她整个人旋转着，脑子短暂的空白，自己的一切，都不像是自己的，手往哪里放，步子往哪里迈，都不受控制了。
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朱颜被喷了满身彩条。皓皓手里拿着喷花筒，笑嘻嘻地看着她。一旁的晓雪也是笑嘻嘻的，说：“来啦？”
朱颜紧紧抓着周屏风的手，一阵恍惚。客厅很大，色彩斑斓的地板花纹、精致典雅的中式家具、复古的柜子和吊灯以及通往二楼的古朴的雕花木梯，都透着一种着意味深长的美。
周屏风的生日会，来了不少人，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体面。朱颜在人群中看到了周屏风的妈妈罗兰，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一条黑色西装裤，一身黑配上一抹大红唇，人群中非常醒目。
罗兰看到朱颜，点了点头，笑了笑。
朱颜的脑袋轰的一震，这个笑又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她的脑子像万花筒一样快速旋转起来，她和罗兰到底在哪儿见过呢？时间又是什么时候呢？她眩晕得更厉害了，脑子嗡嗡响，然后脚下一软，晕倒了。
3
朱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周屏风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她问：“这是哪里？”
“我的卧室。”周屏风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你刚才突然晕倒，吓坏我了。”
“不碍事，可能最近太累了。”
朱颜不想告诉周屏风，她有严重的低血糖。她也不想告诉周屏风，她最近老熬夜做私单。今天她想着早点下班，从中午开始就赶着做一份报表，午饭也没吃，一直饿到晚上，人就扛不住了。
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阿姨进来，端给朱颜一碗温热的红枣甜羹。“朱小姐快趁热喝了吧。”她站在旁边看着朱颜把甜羹喝完，端了空碗出去了。
朱颜苍白的脸慢慢有了点血色，她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清醒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问。
周屏风很紧张地说：“骗你什么？”
朱颜沉下脸：“你不要装傻。”
她觉得周屏风应该懂她的意思。周屏风很少跟她说起自己的家庭，她也从来没问过他。她以为周屏风就是她看到的那样，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儿子，周屏风似乎也是默认的。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的家世，如此显赫。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周屏风说：“你听我解释……”
朱颜别过头：“不听！”
有人咚咚敲门。周屏风的妈妈罗兰上楼来了，她对周屏风说：“你先出去，我跟朱小姐聊聊天。”
周屏风看了朱颜一眼，低着头，带上门出去了。
朱颜忙从床上起来，披上大衣，在一旁站着，叫了声：“阿姨。”
罗兰指着一旁的皮沙发，说：“坐吧。”
朱颜便坐下了。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尽量挺直肩背，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一些。在罗兰面前，她不得不如此，她不想被比下去。
罗兰长着一张很古典的脸，细长的挑眉，细长的丹凤眼，尽管脸上岁月的痕迹藏不住，但身材却保持得很好，一看就有长期运动的习惯。
朱颜接触过很多中年女人，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有着相似的外形，她们五官基本都不难看，脸也不丑，只是从脸以下，就变了形——脖子粗短，颈纹横生，肩背丰厚浑圆，胸和腰都很丰满，臀大而扁，下垂得厉害。
罗兰却完全不是这样。她身姿挺拔，肩颈线条很是利落，腰是腰，臀是臀，看身材，最多30出头。
她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直挺的腰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看着朱颜说：“朱小姐今天很端庄。”
朱颜就笑了，她努力让嘴角的弧度看起来恰到好处。
罗兰接着说：“和在健身房的时候判若两人呢。”
朱颜的微笑就僵住了：“啊？”
罗兰又问：“和那个健身教练什么时候分手的？”
朱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说：“什么？”
“我们在健身房不是见过吗？你那个小男友，你忘了吗？”
朱颜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罗兰看起来似曾相识了。一年前在健身房，她们见过，那次吕万纠缠不休，还是她帮忙解的围。
朱颜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她说：“那个……不是我男朋友。”
“哦，这样啊。”罗兰意味深长的看了朱颜一眼，“那时候经常看到你们在一起搂搂抱抱，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
“我和周屏风才是一对儿。”朱颜说。
“是吗？”罗兰笑了笑，站起来说，“时间也不早了，我派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朱颜脸色发白，心里像有一把鼓槌在猛烈的敲击，残酷而激烈。她真希望自己一直昏迷，不曾醒来。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