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水煮鱼

圆圆是个吃货，这个特性在5岁的时候就被挖掘，从田里的马银儿菜到路边的榆树叶，再到北方传统意义上菜角儿、糖糕，外婆做好了，总逃不过她的眼尖儿。

  人们回忆起来自己吃过的美食，往往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最怀念的味道，或许是饥饿状态下的一顿普通餐食，或者是饱有感情的食物。对于圆圆来说，外婆的水煮鱼是她这个吃货对于美食的最好记忆。

外婆65岁了，瘦弱的她总是忙碌在厨房的灶台边，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养活两个小舅舅和圆圆长大成为她最骄傲的工作，在她的手上总是能把普通的食材变化出各种花样。外婆没有文化，可她对食物却有讲究。记得给弟弟“送面羊”时，外婆提前两天筛出面粉，将最细白的部分放入面盆，放入早早制好的酵母，在炉火边煨着。做“羊”时更是谨慎，三只大羊，四只小羊，十三耍物，再加上四个馍馍，凑够二十四这个节气数，每一只必定精心勾雕，像艺术家完成作品一样。圆圆不时地跑过来，羡慕地问：“姥姥，姥姥，这么可爱的羊羊，有没有我的啊？”外婆和蔼地说：“当然有啦，圆圆喜欢什么小动物啊，姥姥专门给你做一个。”“太好了，太好了，圆圆喜欢猫咪，但是姥姥，一定要做母猫啊，不要雄猫，他咬人……”外婆听了忍俊不禁：“那好，姥姥就按圆圆说的做。”外婆一做就是一下午，赶着第二天把暄腾腾的面羊送过去，即使是七月流火的天气，外婆还要在床上铺开一床新被子，将做好的成品“醒”好。圆圆望着一床惟妙惟肖的小动物们，心里对外婆那双灵巧的手崇拜至极。

外婆是地道的北方女人，擅长面食，可小舅舅们却独独爱吃米饭，据说是因为外公外出买银器带回来的米饭给了小舅舅们独特的食物记忆。圆圆虽然也爱吃，但是每每看到外婆费尽心思做菜一饱他们的口福，她就违心说还是最爱外婆的“面猫”。其实20多年过去，圆圆走南闯北吃过各地特色菜肴，那个时代一盆简单的水煮鱼却给她留下最初的美食体验。那年中秋节，外婆托人买了鱼回来，在四处收罗水煮鱼的经验后准备给小舅舅们和圆圆做大餐。一个下午外婆都在小院里忙活着去鱼鳞，清洁内肠，切鱼片，圆圆远远看着外婆，那一刀一刀的仔细仿佛绣花时的心无旁骛。对于外婆来说，没有比做饭更投入的事情，在她身上自然散发着朴实、善良那些美好的气味，融入到食物中成为最好的佐料。焯豆芽、萝卜丝、小火煨鱼片，葱姜蒜，烹熟油，那香气蔓延在整个小院，伴随着炊烟袅袅唤回在街里玩闹的小舅舅们，一大盆的水煮鱼，香喷喷的米饭，那晚的中秋月亮透着浓浓的鱼片香，让半夜做梦的圆圆还舔着嘴角。

后来圆圆吃过好多次正宗的水煮鱼，却再也没有那夜的味道。2007年，外婆去世了，她安详地飞往另外一个世界。在天津出差的圆圆接到电话默然流泪，她仰起头来咽下眼泪，远远的摩天轮中，月亮散发着温和的光，有外婆的感觉。她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似乎一下子唤醒沉睡的味蕾，她终于想到那道水煮鱼的特别味道了，是陈皮，原来那些年外婆总是在做菜时别出心裁地放入陈皮，让容易积食的她不会难受。

眼泪成诗，外婆去了，也带走了圆圆最特别的食物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