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产品

从报社到互联网媒体行业的经历

2019-05-24  本文已影响7人  舵舟

我从小就喜欢跟年长的人聊天,不太跟小朋友一起玩。记得有一次回到家我跟妈妈说,我交了一个朋友,就门口看门的那个大叔,我妈特惊讶:“啊?那个是叔叔级别了,你管他叫朋友?”无论有无,自认在心智上比较早熟,那是小学。

初中属于前几名的孩子,高中成绩一下子就下去了,进入到阅读阶段,成为一个典型的小镇青年。我记得那时住在外婆家,有一天,我在安静的屋子里复习功课,很昏暗只有一盏台灯,你可以想像在那种黑暗的情况下,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我开始对这个世界有好奇心。开始看《科幻世界》、《飞碟探索》,看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对人类神秘性开始有探索欲望。初中学会了上网,家里没电脑之前,先借了姨夫家的一台破红旗电脑看书,花了一个暑假,把倪匡的一百多本推理书全部看完了,天天睡醒了看书,看到吃不消就睡觉,到最后,电脑的“下一页”按不动了。

最早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家书店叫“新华书店”,后来发现学校门口又开了一家新书店,店主是一位留长发的,瘦高的留胡子青年男人,里面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包括韩寒,新周刊,陈丹青,尼采,各种强烈哲思类的书籍。如果说看科幻是对地球产生兴趣,看哲思类是对社会感兴趣,看到后面,发现没有同龄人可以跟你沟通,那时产生了两种情绪:

第一,我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小镇,去看看更广泛的世界。

第二,好像小镇里的东西已经教不我了,我想自己去探索这个世界。

有一段时间,其实是害怕的,害怕自己跟别人不同。高二那年,看了一本村上春树的小说,里面有一段话突然之间打动了我,那个主人翁,当流行日式小调的时候,他天天放爵士乐,他说:“我要避免跟周边的人一样变得平庸,所以我要刻意让自己不同,我要去听他们不听的东西,我要去看他们不看的书。”原来不同并没有那么可怕,当你接受自己的不同之后,到了高中就开始肆意妄为,所以在高二选择了退学。

正好也是叛逆期,正好又有一些独特的才华,写文章写得好。例如,写过一篇《讨教檄文》,是讨伐教育的意思,那时看一些古文,就现学现用,洋洋洒洒几千字,说教育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学歌德去写诗歌,学钱钟书如何不带脏字骂人,去骂自己的老师,老师看完气得不行,在办公室里大吼大叫,怎么教出这样的学生?以此为乐。

中间还去参加过一次新概念作文比赛,还拿了奖。揣着平生最大的一笔现金300还是500块,跑到上海去参赛,住进一家破破烂烂的旅店,加进了比赛的QQ群,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一帮奇奇怪怪的文艺青年们。那个考场后面是一个特别西式的,恐怖片调调的罗马式花园,原来这世界上有跟我们小镇这么不一样的建筑,这些都是你之前接触不到的。

所以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是“我要离开”,离开小镇,离开学校,离开当下舒适地方往外走。退学后,我几个月住在北京,北京的亲戚是搞出版社的,头一次看到家里放满书的状态,看不完的书是什么样的状态,获取不完的信息是什么样的状态;有几个月住在杭州,也是住亲戚家,跟一位搞卫星的老人天天聊,聊佛,聊哲学,聊过往。

一个叛逆的过程,就是不想念书,跪在父母面前,请求说我不念书行吗?甚至被带去过精神病院,母亲很疑惑,这孩子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魔怔了,去精神病院做一下鉴定吧,到了精神病院做了一套题,做了一下检查,医生说是太聪明。和我妈妈从精神病院回来,还拿回一盒黄黄的,半透明的,应该是哪种维生素类的药。

有个阶段看哲学比较多,叔本华的生存主义哲学,从对地球的好奇,对社会的好奇到,对人心的好奇。虽然这些人都是笨蛋,他们不懂,自己还是会有点怀疑,到底自己怎么了?在那个封闭的环境中,群体是很单一的,你没有比较的对象,但你又没有条件真正走出去。

退学在外面转了一圈,大概被说服明白了,你不考上大学,就找不到工作,你会饿死的。不想饿死,也试图写一本小说祈祷成功,投放给作家出版社没有发表,没人认可没人买。都不行,只能回去念书,高三回来念书,开始对未来有所期待,我是一个如此内向,而又胡思乱想的人,如何能够扭转这种状态?能够接地气呢?

那时候已经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行当叫记者,天天跟人打交道,很接地气,而且又能够跟芸芸众生聊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能通过记者这个职业,探索这个世界的构成。OK,一切路径通了,那就去做记者吧,第一,做记者,可以逼着你外向,去沟通,不用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第二,它让你有合理的理由去探索这个世界。

我也开始对大城市有向往,不是那些灯红酒绿的吸引,而是大城市人不一样的态度。我身边的长辈们每天耳提面命,要你遵循那一套保守的成功守则,但每年过年,北京的大姨回来,跟大家坐在一起,我不说话,别人就会说你没礼貌,不跟大人打招呼,傻坐着干嘛,发呆啊?大姨会说:“可能他不关心这些鸡毛琐碎的事,他在考虑一些其他的东西,你们不要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是好事情。”

第二个是湖州市里搞字画鉴赏的亲戚,每次父母或长辈说你这样下去会没出息的,他说:“我敢跟你打赌,飞飞长大之后肯定比你们所有人,比你们想像得都要有出息很多。”第三个是杭州的书法家长辈,曾经是全国劳动模范之一,他说飞飞有慧根,有灵性的,他不会做坏事情,他会对这个世界友善,是有用的人。这些对我善意的人,都来自大城市。

高中那么折腾,还能考上好大学吗?大学,我终于到了大城市杭州,我上的是三本,浙江工商大学杭州商学院,学校很好,它的好处在于整整两年我没有去学校,老师都不认识我,我还突击入党了,顺利毕业了,充分的发挥了你的自由性。入校第一件事,就是加入记者团,那时候极度不善言辞,正好记者团缺一个摄影记者,拍照是所有人都不屑去做的,因为做记者,大家默认的是写点东西,品头论足就好了,做摄影记者,你是躲在照相机后面做记录,不用跟人打交道。但总归是记者,你可以去不停的跟这个人世间产生交集,看各种活动,看各种人,发现大城市杭州也就那么回事。

但也有惊喜,第一次参与做迎新晚会,忙前忙后累成狗,忙完之后,你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人记住你了,这时学生会会长给你发了条飞信,感谢你一天的辛苦付出。原来还有这么做人的,让人很舒服,按照李诞的说法,叫做这个人间不值得,在我看起来这个人间很值得,很有趣。于是,开始去做采访。把所有的风云人物都采访一遍,那时候玩视频,毕业季的时候拍了好几部小视频,拿着一个破DV,自己去策划、做导演,前前后后搞几个月,最后毕业晚会放映的时候,大家哭了,看着同龄人在那边哭,你大概知道内容的影响力了。

喜欢折腾,喜欢跳出舒适区的状态,就从那时候诞生了。因为做了这些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你,都需要你了,因为拍照拍得还不错的,还能拍视频的,还能写点东西,就你这么一个。在这个圈子里,当你找到了你的唯一性,就能迅速的融入这个社会,当你成为半个社会人,那股探索的欲望,就变成了另外一样东西——野心。我也可以做得比你好啊,当时学生会大概是100多号人,我能不能搞一个比它更大的东西出来,做一个比学生会规模还大的学生组织。

因为在学校特别呕心沥血的做事情,常常跟老师一起剪视频到半夜,办报纸,老师也特别喜欢你,就特别支持你,你去弄吧,你能搞成什么样都可以。这对我来说,就是屌丝逆袭的机会,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做了一整套的规划、设计,计划,一上来构思就很大胆,要超过学生会,要让记者无处不在,我要在每一个学校部门,都放进我们的记者,组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空前规模的组织出来。差不多半年时间,百来号人,彻底的超过了学生会的规模。

成为中心的感觉还不错,挺爽,能够让这个世界按照你所设定的方向去变化,去优化。野心在那一刻被巩固。基本上那时候就不怎么上课了,天天在外面跑,彻底的成为社会人。到了大三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像还是不够,玩腻了,我已经成为了学校的No.1,可天花板就在那儿了,杭州有个地方叫下沙,下沙有个高校园区,甚至尝试搞跨高校的联盟,

但好像可以有更高维度的事情去尝试,例如去真正的报社,正好杭州的《钱江晚报》的科技教育板块招聘校园通讯员。一般这种机会,轮不到我们这种学校,我是刻意在网上找类似机会,发现了,马上加入QQ群,有一次他们搞线下活动,直接自己冲上去,迅速的抓住机会,天天在那儿折腾事,写稿子、策划事什么的。经历了正规的写稿训练之后,发现一努力又是Top3。

为什么每次都能成为Top呢?做事情很认真,心无旁鹜,不就是写东西嘛,就腿勤一点、嘴勤一点,手勤一点三件事,还能多复杂呀。那时每天上班单程坐公交车一个半小时,来回三个小时,有时候就坐那儿一天,什么也不干。没觉得枯燥,充满了好奇心。

带我的老师叫俞熙娜,她是做调查新闻的,在我所有人生认知当中,调查新闻是最牛逼的。那时候《南方周末》很火,我跟着老师去跟踪拆迁,去政府监督,做了一年,也不错。俞老师跟我讲过两个道理,第一,每个年龄段有他该干的事,你要顺其自然。第二,要成为难以替代的人,你才不会被抛弃,当时讲的是你要创造独特价值,作为实习生才留得下,因为当时报社是很难进的。

我很想留下,实习期间,你很卖命,特别勤快,又不计较工资,最后我留下了。后来特地租在报社旁边,一间屋子大概8平米,我租房成本是1000块钱,收入是600块钱,在这种环境下,每天埋头写东西,完全心无旁鹜,乐在其中。

从不上课的孩子,当要毕业的时候,学校还没开除你,还挺喜欢你,最后一刻学校还说赶紧入党吧,你是我们最近这几年第一个进省级媒体的学生,其他人都去出版社,或者当文秘了,正儿八经干新闻的人很少并授予记者团终身荣誉团长身份。我一次次破坏规则,但又没有被规则所唾弃,反而规则来包容你,所以我对于“打破规则”是很习惯的。

工作三年之后,有一次回老家跟老爸聊天,他跟我说起在我大二那年,他去参加朋友女儿的入校典礼。她跟我同一所学校成绩很好,她在台上领奖,我在台下拿着相机拍她。我爸对朋友说,看不下去了,你女儿在台上领奖,我儿子在台下拍照,我儿子没出息。旁边站了一个中年人拍他的肩膀说:“这位家长,你这么说不对,你看台下这个孩子,蹿前蹿后的样子,一看就不会差,他甚至比台上会更好。”后来结束之后,别人告诉我爸,这个人是副院长。他就有心理预期了,他觉得人家有学问,说的总不会是错的。

进报社一开始跑社会新闻,天天去儿童医院,也去车祸现场,也去临死之人的病床前,一年多时间见了很多很多的场景,监督过政府,碰到过刁民,那时候对财经没感觉,对钱,对财富没感觉。2010年,那年碰到一个留学英国的姑娘,那时英国已经流行智能手机了,比中国快一点。我们用人人网互动,发现她每次打字都比我快,照片比我们的好看。等到真在一起的时候,掏出她的手机研究了研究,HTCG7,当年全球最流行的机皇。还有这么一个玩意啊,赶紧买了一台水货HTC,3000多块钱,两个月的工资,用了一个礼拜坏掉了,又买了一台稍微便宜点的。第一次接触移动互联网,瞬间成了报社最懂智能手机的人,帮很多领导捣鼓手机,特别是下载APP,那时大家还不会下。

到了2011年,报社要成立新媒体部,我就成了浙江唯一跑移动互联网的记者,那帮互联网公司可穷了,当年的订报任务我是完成最低的,年终奖拿得最少的。但是你发现,原来这个领域简直藏龙卧虎,他们有可能颠覆全世界的经济。例如在安卓市场上,有一个应用叫“忍者跳跃”,是杭州的一个小破公司里的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搞的,全球几千万的下载量,他们还做了安卓版的切西瓜,好牛逼。他们都是现在所谓的大佬们,当时没人理他们,觉得他们在搞七搞八,写个APP怎么可能赚钱?

跑了一年多,知道互联网这个世界,大公司都在北京,不在杭州。有时,一些北京公司开始邀请你来参加活动,当时参加360的活动多,那时候特别羡慕跑会的记者,因为我没资格参加那些发布会,都没人会找你。我会为自己是都市报,而不是专业媒体而感到自卑,那时候看《中国企业家》,《创业家》,觉得那才叫商业新闻。我们的稿子,还是会按照都市报的方式来写:忍者跳跃是这么玩的,按一下它会碰上去,按一下它会弄上来,然后你要躲开它。。。你要写得特别通俗易懂,但实际上那些人跟你聊的不是这个东西,他们在正儿八经跟你聊商业。

虽然说一夜之间成了报社比较红的人,但你又一次感到了瓶颈,不满意。那个时候浙报成立了VC机构,传媒梦工场,那个时候没人陪他们玩,当作笑话来看,一家传统纸媒怎么可能去投移动互联网项目呢?不可能,后来投资了虎嗅,那时候大家也不看好。我是跟他们关系很好的记者,拼命的帮他们写报道,写着写着失恋了。无心工作,排完稿子十点钟回到出租房,没事干,就培养了酒瘾,到现在酒瘾越来越重,借酒消愁,

在那么穷极无聊的情况下开始写稿子,写一些报社不让发的东西,写一些平时在思考的评论,投给虎嗅,出名了。连报社社长搞点什么事,都喊上你说,来,给我们社长做个专访吧。以前可不指望一个管着几千人的,像弥勒佛一样的社长会正经跟你聊,应该是40岁之后,他才会跟你有交集。

开始做评论,就意味着开始思考一些宏大、宏观的事情,发现在报社体制下,新媒体是走不远,走不长的,也尝试推动一些事,拢一些资源给报社,没太大的用处,正好又失恋,不想待在杭州了,就跑到了北京。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